林怀野此刻正单手托着下巴，颇为随意地做着英语周报上的完形，余光瞥到林英格凑到旁边的身影，一时兴起，突然抬起胳膊肘怼了他一脸。
“我去！”林英格揉揉被撞疼的鼻子，眼睛有些发酸，“不是，你干嘛？”
“你凑过来干什么？”林怀野嘴角噙着笑看他。
“看看你在做什么呗。”林英格说着又往他身上靠近了些，两人隔着校服，胳膊贴着胳膊。
“英语周报。”
林英格“噢”了一声，随手拿起他放在书堆上的英语卷子。
前四分之一页都是涂卡区，旁边一页是作文模块。林怀野听力惨不忍睹，完形部分只拿了一半的分数，阅读勉勉强强，错了三个，填空也对的不多，作文分数还行，估计之前背的范文还有写作套路没忘。
“我记得你以前英语挺好？中考不是考了145.”林英格看着他没上120的卷子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是以前。”林怀野瞄了一眼在他手里的试卷，“我一年没记单词了。”
“也是，英语早读也听不到你声。”林英格挑眉打趣道。
林怀野撩起眼皮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哥你以前，高一的时候都能考年级第几？”
“五六十。”
林英格流露出一丝钦佩，想了想又问道：“顾一冰呢？”
“浮动太大，不好说。”
顾一冰这人是真正的天赋型选手，吊儿郎当地学，随心所欲地考。
分数排前几的时候老师把他当亲儿子，掉出两百名的时候，班主任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抽。
顾一冰他爸又会来事，还是教育局的小领导，顾一冰自然是各位任课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每次办公室最热闹的时候就是顾一冰考砸的时候。
林怀野又发现顾一冰这人还有点“曹操”的特质，每次想到此人或者谈论到此人，他都能立马出现在自己眼前。
顾一冰逛到一班后门的时候惊喜地发现林怀野换到了靠窗靠走廊的位置，省得他走进去，他直接打开窗趴在窗沿上喊了林怀野一声。
“......”
顾一冰看看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写满了无语的林怀野，又往后看了看坐在林怀野旁边的林英格：“你俩凑那么近干嘛呢？”
很近吗？林英格狐疑地看了一眼两人贴在一起的手臂，又没抱在一起？
他倒是先想起了上次自己不太有礼貌的行为，尴尬地主动冲他摆手打了个招呼：“一冰哥。”
顾一冰眨了眨眼，捏着嗓子开口：“呦，不敢不敢，你连林哥都不认了，我算那门子哥呀～”
林英格从小就习惯了这人的人来疯，顾一冰的阴阳怪气从来都是因为他控住不住的表演**，而不是真正在计较一些小事。
“我错了。”
顾一冰满意地摆摆手，懒得问上次他摆脸的前因后果，只当是青春期小孩情绪不稳定，自己倒霉被波及了。
“我爸今天来学校看我，让我叫几个朋友一起出去吃饭，他请客。”
“你在高三没别的朋友了？”林怀野有些懒得聚餐。
“这不是期中刚结束他们有些人心情不好么，索性就直接来找你了。”顾一冰又探出些身子对着林英格道：“弟你也来呗，我爸你见过的。到时候让他向你们班主任请个假，咱们五点就出发。”
顾一冰的爸，林英格和林怀野都挺熟悉，小学、初中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开着车来接顾一冰，同学聚会的时候他爸也常来和他们这群小孩聊天，给他们埋了不少单，是个挺有趣的叔，不大像长辈，倒像是他们那个年纪愿意接触的大哥。
林英格这次期中考得还不错，确实想给自己放个假放松一下，吃完回来应该能赶上最后两节晚自习，这种小假杜建平也不会向家长报备。
思索片刻，他偏头看了林怀野一眼：“他去我就去。”
林怀野想着还是不扫他们的兴，挑了挑眉道：“去吧。”
这顿突如其来的饭局令林英格心情大好，感觉接下去的课都有了动力，课间也是打了鸡血似的写着随堂作业，整理试卷上的错题。
下午近五点的时候顾一冰前来一班后门将两人带了出去。
十一月的夕阳来得早，校园大道上空被残阳渲染出一片耀眼的橙红，天空被深浅不一的颜色分成一段一段。那时候少年们总觉着出了校园这块天地，便再也看不见这样色彩多变，这样摄人心魄的天景。
顾永昌把车停在校门口，点着烟靠在黑色小轿车旁等他们。
林怀野发现这人还真是一点没变，永远都是黑色内衬外加一件简单的黑夹克，也不拉拉链就这么简单套着，下身那条黑色紧身牛仔裤像是焊在了腿上，脚上也是那双雷打不动的黑色老北京布鞋。
林怀野看到他的第一眼忽然有些想笑，他还挺喜欢这样一成不变的人。
顾永昌掐了烟，笑着和他们握手拍肩：“林怀野小同志！好久不见啦。这小子是林英格吧！也记得！你小子长得挺快啊，你以前和我们一冰一样高。”
顾永昌又转头望向往副驾驶走去的儿子：“没有别的朋友了？”
顾一冰一边开门一边大声道：“有，后边还有十多个呢，待会一起打包塞后备箱里。”
“嘿，这小子！”顾永昌咧着嘴瞪了他一眼后给林怀野他们开车门：“来来来，请入坐！”
顾永昌驾驶着车辆把三人带到一家装潢新颖的餐厅门口，一家一看就是时髦的年轻人回乡开的时髦洋餐店，这在那时候的泽城还是很少见的，毕竟那会大家首选吃西餐的地方基本就是必胜客。
这家店地理位置不错，就在万达边上，离他们学校也就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餐厅名字是一串不知所意的意大利字母。
工作日饭点人流量还不算少，又因为是新店，进去的时候只空着两张四人桌，大厅中间一张六人桌上居然还坐了俩老外。
收银台其实就是个吧台，在餐厅右墙的正中间，后边酒柜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各国洋酒，服务员加上收银员一共五男六女，都穿着标准的黑色西装。
老板是个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小伙子，应该三十不到或者刚刚出头，留着带点卷的中长发，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所以没有扎起来，随意松散地披在肩上。他倒是没穿西装，一身普通的灰色卫衣卫裤，绿色篮球鞋，这会正倚在柜台前看手机，见到顾永昌一行人后便热情地迎了上去。
“顾叔！等您好久了，知道你今天来，给你留着座呢。”老板站直身体后比顾永昌高了了整整一头，看样子比林英格还高一些，细看发现这人五官端正，皮肤又干净，挺帅一老板。
顾永昌拍拍他的背：“来照顾你生意了嘛！好久不见了，这几天生意还好？”
“刚开业，老朋友来得比较多，开一步看一步吧。”看得出来，这老板是个乐天派，性格不错。
顾一冰他们三人站在顾永昌后边，顾一冰低声和他们介绍：“这应该是我爸以前同事的儿子，上年在意大利研究生毕业回的国。没想到回来开了家西餐店。不过这也就是他副业，他在本地电视台那边上班，据说还是个正式编，工资待遇好得很，负责搞运营什么的。”
“诶，你这店名一串鸟语，翻译过来啥意思啊？”顾永昌问道。
老板笑着解释道：“就是夜晚的意思，用了花体所以看起来比较长。”
顾永昌点头噢了一声后，把顾一冰提溜到老板面前：“这你段哲行哥哥，记得吧？小时候还带你学游泳来着。”
记得自然是记得，但那真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那会他才刚刚记事，后面两人最多算个点头之交，这会开口带个哥哥有些变扭，但是顾一冰还是礼貌问好，又介绍了一遍后面两位同学。
段哲行亲自领着他们到了一窗边的四人座：“我这就一层大厅，没有设包厢，你们凑合坐。”
顾永昌摆手：“这算哪门子凑合，我看着环境好得很，你把名片给我，我到时候分给我们部门的人，等我们单位有活动有聚餐什么的都来你们这。”
“行儿，谢谢叔。”段哲行笑着点头，送上手中的菜单，看了入桌的四人一圈，“那你们慢慢吃，点餐按钮就在桌子上，我先给我妈送饭去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顾永昌笑着冲他挥挥手。
段哲行没再客气，去柜台那边交代了几声后就出了餐厅。
顾一冰坐在他爸旁边，拍了拍他爸的肩：“诶？爸，他妈妈怎么还要他送饭呐？”
“你刘姨前几天下楼梯摔了一跤，骨折正住院呢。”
“噢～”
“别噢了，快点菜，别饿着两位小林。”说着，顾永昌又笑眯眯和和气气地看了前面两人一眼。
和顾永昌相处，小辈几个没什么拘束的感觉，几人有商有量地点了一份经典披萨一份惠林顿两份肉酱意面，又点了盘烤鸡，顾永昌合上菜单前又加了一大份的小食拼盘。
“喝酒吗你们？”顾永昌翻着酒水菜单问道。
“爸我们未成年呢。”顾一冰假模假样地提醒道，其实内心不怕事大地还挺想尝试。他跟着他爸把抽烟喝酒早就学会了，只是不敢太猖狂，被他妈发现了两人都得完蛋。
顾永昌转着他的豆豆眼问道：“小兄弟们来杯香槟？”
林怀野率先表态：“我喝送的柠檬水就行。”
“那不行，不够有排场，这样吧！”他对着一旁的服务员道，“上一瓶这个什么紫罗兰香槟吧。”
顾一冰拿过菜单一看，好家伙500毫升一千八，这他妈不是明抢吗？也只有他爸能干出这么卖面子的事。
“爸，他妈妈之前是你亲领导吧？”顾一冰感觉这比自己花钱都肉疼，起码他不能这么大放血。
“你懂什么，好不容易请你同学吃一顿，当然要买点好东西，这算什么，再说了钱都是给哲行赚的，不亏。”
“......”顾一冰无语凝噎，泪汪汪地看着林怀野两人，“待会你俩可得好好品呐。”
服务员端着香槟上来，帮他们起了盖子。顾永昌摆手让服务员退下，自己端着酒瓶作势就要往林怀野面前的酒杯里倒酒。
林怀野连忙伸手捂住杯口：“叔叔，我真滴酒不沾。”
顾永昌弯着身子又转向林英格那边，只见林英格也有样学样道：“叔，我痛恨酒精。”
“诶，你们怎么回事？我的面子也不给，我倒是待会要送你们回学校，今天还真不能喝。”顾永昌说到这自己都乐了，“但小野，说真的，你真的得和我们一冰来一杯，这么多年同学了，走一个？”
顾一冰闻言起身从他爸手里抢过酒瓶：“得得，都是我的同学、我的面子，哪有你的份？林哥来点吧，反正你今晚又不上晚自习。不然让小林来一杯，我知道今晚也没什么作业，都是整理错题之类的，喝点出不了什么事。”
林怀野无奈地看了他们父子两眼，把伸出的手挪开：“算了，我喝吧。”
林英格也把杯子往他那边一放，就当是陪他哥了：“算了，放松一下，喝一点也没什么。”
“你真没事？别回学校被找家长啊。”林怀野提醒道。
“诶呀我就倒两口。你们以为我爸多大方呢，就盼着你们少喝点他能多带点回家存起来喝呢。”顾一冰说着真就只往两人的杯子里到了三分之一，香槟杯子又窄，确实就是两口的量。
顾永昌倒是没反驳他，往自己杯子里添了柠檬水后便举起杯子招呼他们碰了个杯。
“祝你们一直考试顺利啊！”
顾家父子敞亮地把杯里的东西一举都入了肚，林怀野他俩以前都没怎么喝过酒，这会也只是礼貌性地浅尝了一小口，比起呛喉咙的白酒，这文艺兮兮的洋酒，他们居然觉得味道还不错，跟糖水饮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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