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响起鸟叫声。
夜里怎会有鸟?已近敌营,莫非被发现了?
一整个小队都警惕着戒备着,但只是鸟叫不止。有几匹马受了惊,别的没有。
“继续走。”沅陌霄下令只才行几步。突然出现鸟群,全冲他一个人来。
他的马受惊往旁边林中跑,鸟包围了他,勒马也停不下,前方也看不见。
该死!什么鬼情况!?
好容易勒住马,鸟还围着他。他挥枪赶着,赶也赶不尽。
应该是有鸟死了,鸟还围着他。在马上不好发作,他下马到了远处赶着鸟,愣是打不到。
突然,鸟全部散开了。
他警惕着,也不多想要上马,却听见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他握紧了枪,目光死死盯着乌黑的林。
马蹄声停。马跃出灌丛,一身黑衣的白发人出现在他眼前。
沅陌霄愣了愣,下马来,“阿烟?”
纪岚烟下马抱住了他,“赶上了……你没事就好……”
山泉般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浓浓的后怕。
白发人抱得很紧,沅陌霄又愣了愣,左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不自觉地柔了,“能有什么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没见到他,居然真的来找他了……但是阿烟怎么出来的……
“如果你真的去突袭,你就会死在那里……”
“什么?”沅陌霄皱眉,“阿烟,这不好开玩笑。”
纪岚烟松了他,看着他,“我卜了一卦,算到你有血光之灾……”
“有一些东西我一会儿和你解释,你现在去下令,让他们往东疾行,约莫二里有一个营寨,让他们突袭那个营寨……”
沅陌霄的眉头紧皱,“阿烟,军令可不是随便能下的,而且我从未听闻那里有营寨。”
“打仗不是儿戏,每一个命令下都是无数条命……”
“你信不信我!?”纪岚烟抓紧了他的手臂,“如果你执意送死,那我陪你一起去!”
纪岚烟比他矮些,微仰头看着他,眼中倒映着淡淡的月光。借着这月光,沅陌霄看清了,他眼里氤氲着泪。
沅陌霄敛了敛眸,又对上他的目光,“我信你,然后呢?”
“突袭结束,让他们在乾雨军营外三里处等你。”
“我不同去?”
“不去。”
“好。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沅陌霄又摸了摸他的头,上了马。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信任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可笑,阿烟分明比他更重视人命。
但他更不知为何现在选择相信他。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泪。
·
沅陌霄回来,见到白发人摸着马,这才辨认出是阿吉。
白发人看向他,问,“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不用说服啊,突袭的位置只有我知道,下令就好。”沅陌霄下马,笑着走近他,“说吧,是为什么?”
“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个营里已经设好了埋伏,你一过去,必死无疑。”纪岚烟看着他,笃定无比。
“你从哪得到的消息?又是怎么出来的?”沅陌霄疑惑,“还有阿吉,不是跑走了吗?”
他瞧见白发人敛了眸低了头,抿着唇。
他叹了口气,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罢了,我信你不会害我……那我现在干什么?”
“上马,去突袭。你的马拴在这里,把盔甲也脱了。”
·
抱着白发人的腰,沅陌霄想起了近三个月前的那一晚。
也是在林里飞奔,没有什么月光,但多了鸟叫不断。
白发如当初那般轻柔,轻擦着他的脸。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接触多了伤员带的淡淡的血腥味一同钻入他的鼻尖。
他突然怕了,怕历史重演。
但他现在握着枪,他相信他能护他周全。
营寨近了,两人下了马准备靠近,纪岚烟又让他把枪也留下。
“看上去是不是没人把守。”纪岚烟小声说着,“实际上里面都严阵以待。”
“那我们怎么突袭?”沅陌霄皱眉,“凭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杀人。”
“谁告诉你突袭就是杀人的。”纪岚烟看他一眼,“外面没人把守,进去容易得很,跟我来。”
沅陌霄紧紧跟着他,七绕八绕,白发人指了指上头,退几步,一个箭步冲刺,就在沅陌霄的目瞪口呆中上了那两人高的墙。
纪岚烟在墙上看着下方的黑衣人,口型问他上不上得来。
沅陌霄点点头,也像他那样上了墙。
还好他练得多,小时候也没少干这种事。可是往下看,墙有三人高,下去绝对上不来。沿墙很空,没有可堆的杂物。
跳下,依旧紧跟着白发人,到了一处,纪岚烟让他往外看。
这里比较高,可以看到入营处基本无人,但是里头各处都藏满了人。
那些打磨锋利的武器在月光下映射出寒光。
沅陌霄咽了口口水,心里也有些后怕。
纪岚烟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继续走。
跟着他绕了好久才停,两人又贴近了讲话。
纪岚烟小声道,“这里没有人看守,我们在这里等会儿。”
“这里是什么部位?”沅陌霄问。
“粮仓。”纪岚烟道,“一会儿他们收到突袭的消息,必然前去支援,我们就在那时点火烧粮,他们必然方阵大乱,我们趁乱抢马逃出去。”
“抢马跑到阿吉那,换马逃。阿吉的速度没人追得上。”
“这么多人,粮仓一般又布置在最里面,逃出去不容易。”沅陌霄微微皱眉,往四处看着,“粮仓周围也不可能有火,一会儿乱了我去找火源。”
“不用。这里挖地为营,不易排水,水缸很多,一旦何处着火,都能迅速灭火,所以他们并未怎么隔远。”纪岚烟说着,指着一个地方,“你看那边的火光,是巡逻的人,哪里怕着火了。”
“问题在于那些水缸。粮仓周围放了很多,要迅速地让粮仓着起来,没办法被水浇灭……”
“声东击西。”沅陌霄道,“先烧远的,等人都去救火,再烧粮仓。”
“会警惕,反而会有反效果,而且太危险了。”纪岚烟反驳,“其实有办法,从里头开始烧,这样外面看不到。”
“只是火源必然没办法直接里头点,夜里太明显了。”
“我知道情况后想了很多办法,包括你刚刚提到的,但都太危险。”
“这个办法是最安全也最可行的,但有个必须条件是一根引线,能从外引到里头。”
“得是那种既要烧的快,又不会烧到别的粮草的东西。我来得匆忙,身上没带药,不然什么问题也不会有。”
沅陌霄看他皱着眉,伸手去抚平,“这个计划也有很多纰漏,绳不会被浇灭吗?再快,夜里还是很明显的,而且军营里不可能有能被迅速点燃的东西,粮草也不能。”
“记得拦你的鸟吗,鸟去纠缠那几个人,抢其中一个人的火把扔到引线上就行。待引线烧进帐里,鸟散开,只能看见火把在地上,别的什么也没有了。”纪岚烟说着,“所以最后的问题就是引线。”
两人间沉默蔓延。
沅陌霄叹了口气,“唉……可惜了,军衣不易被点燃,不然寻常衣服是最好的引线。”
纪岚烟一愣,“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这件是丝制的夜行衣,轻便易燃,我脱下来,”
“不行!”沅陌霄立刻反对,不小心声音大了点,“遭了……”
纪岚烟忙拉过他,让他背靠墙角,自己贴在他身上,左手先合上了他的眼,又捂住了他的嘴,右手攀着他的肩。头也为了尽量贴近而埋在他右颈间,目光警惕地看着来人处。
沅陌霄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下。
闭着眼,不自觉屏了气,能清晰地感受到喷洒在他脖子上的气息。
温热的,痒痒的。
捂着他嘴的手因常年处理药材而带着茧,还有药香,钻入他的鼻尖。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像密集的鼓点,跳得很快。
纪岚烟看着火光靠近,夹着嗓子发出轻微的声音,“吱~……吱吱……”
“什么啊,是老鼠。”
“军里哪里来的老鼠?”
“这快地方林鼠多,懂不懂啊你。”
“切……以防万一,看一眼。”
火光要过拐角,纪岚烟也闭上了眼。
火光只是刚过拐角,他们的角落未被点亮。
“还真是老鼠。”
“我就说吧,不信。”
“哼……木萧那个活死鬼怎么还没来,都多久了?”
“说不定在计划如何逃脱呢!哈哈哈……”
“果然有内应就是好……”
后头的对话听不到了。人走远了。
纪岚烟松手往后退,目光平淡。
反观睁眼的沅陌霄,眼里都是阴沉。
“为什么不行?”纪岚烟唤回他的神,“只是上衣而已,又不是要裸着了。”
“没有为什么,我不同意。”沅陌霄看着他,“我和你换衣服。”
“也罢,随你。”纪岚烟妥协,“衣服烧的快,但也会烧到其他,你进入布置,我在外面看着防止意外,露一截在外,黑的他们看不到。”
“行。”沅陌霄转身脱衣服。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又想起刚才。
他感觉脸有点烧。他问,“刚才的老鼠叫……是你模仿的?”
“嗯,会点口技。”纪岚烟切割着布,好了后递给他的,“好了……你背过去干什么?”
又不是脱下夜行衣上衣就是裸的了。
“呃……不忍心看你身上的疤。”
“疤已经没了。”纪岚烟接过他的衣服穿上,“好了。”
沅陌霄这才转身,问,“弄好了?”
纪岚烟手上拿着衣服切成的引线,沅陌霄正袒露着上身。
“嗯。软剑。”纪岚烟递给他引线,捡起地上的软剑,仍旧缠在腰上,掩在黑色宽腰带里,“行了,不多说了,找个机会你就进仓。”
“好。”
·
计划很顺利,收到被突袭的消息,营中人大半赶去支援。
走得差不多,在那两人靠近时,飞鸟向前攻击,火把落在了仓边地上,有火光一闪而过,钻入仓内。
两人捡起火把马上远离,半身袒露的人蹿出回到后头会和。
两人顺着墙跑到营门边,看准时机抢了匹马,向外飞奔。
白发人甩掉他们,迅速拿枪换马,狂奔几里后牵上另一匹马便返回。
路上,沅陌霄很久后开口,“一直没问……为什么还要突袭这个营寨?”
如果没有找到引线,他们很难安全回来。
纪岚烟驾着马,山泉般的声音平淡而坚毅。
“你是我救的人,你是要长命百岁的人,以前我不管,现在你必须活下去。”
“有人想再害你,我绝不姑息。”
沅陌霄听着他的话,愣了。
身前人白发飘扬,他才醒悟他有自己绝不动摇的坚持与信仰。
他觉得他这一生挺明亮的,而岚烟是那最耀眼的光。
他想这几句话,他这辈子都不会遗忘。
沅陌霄扬笑,“阿烟,我腕疼。”
“白天来找我。”
“我想我白天有得查了,晚上来找你行不行?给我留扇窗。”
“不留士兵了。大夫能打探到很多消息,你可以找我。”
“好……阿烟,你真好,谢谢你。”
“……嗯。”
临近集合点,沅陌霄上了自己的马,两人要分开了。
分开时,纪岚烟忽又凑近他,凑到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或许是马上不稳,他的唇触到了他的耳垂。
声音很轻,像一缕风,白发人也如风般离开了。
沅陌霄回神,前去集合。
“我是苍巫人。”
什么都不算的一次接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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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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