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呕呕——”
出发的第二天，钟柠就趴在车边大吐特吐了。
应青山的行动效率跟他染头发打耳钉时一样高，只给他一天时间准备行李，第二天下午便就出发了。
开的车是辆奔驰，车身瞧着还算新，但钟柠有点嫌弃。因为不是越野车，而且型号也有些旧的，快十年前的款式，他没坐过这么旧的。
他一言不发地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再上了车，虽然没有开口，但应青山大概看出他的低气压，发动车辆的时候说了一句：“这不是我的车，是学校安排的，我只是有使用权。”
“噢。”
钟柠扭头看窗外，忽然来劲，他问：“那教授您自己开的车肯定更好吧？让我猜猜，您买的会不会是……”
“我没有车，”应青山打断他的幻想，“住在市区交通很方便，我没有买车的打算。”
钟柠：“……哦。”
买不起就直说呗，还在这里自我安慰！谁不想有个车啊？！
他瘫在座位上，揉了揉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说：“我还没吃饭呢。”
应青山看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就要吃晚饭了？”
钟柠想了想：“如果按一日三餐来算的话，那应该算我的早饭。”
许是太久没有长途旅行过了，而且还得自驾游，所以他昨天晚上莫名兴奋，打游戏玩了个通宵，今天白天全在补觉，一觉醒来就是下午了，到现在一顿都没吃。
应青山：“……”
……
一晃两个多小时过去，他们下了第一架高速桥，穿过隧道的时候，钟柠忽然紧急叫应青山靠边停车，面色很差。
应青山以为他是要上厕所，靠边停了，没想到钟柠打开车门，“哇哇”吐了一地。
“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吐成这样，你真该庆幸，你今天还没吃什么东西。”
应青山站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风凉话，又随手从车后的一箱矿泉水里抽了一瓶递给他。
他吐了足有几分钟，感觉胃里都要烧起来了，慌乱中接过递来的水，拧开喝了一口，凉水灌进去，喉管不那么火辣辣了，但是胃里还是疼。
钟柠脸色有点发白，捂着肚子回头问他：“我胃好疼……你有胃药吗？”
应青山疑惑：“我记得我昨晚有给你发消息叮嘱，备一些紧急医疗药品以防意外，你回复我说‘一定没问题，我办事您放心’的。”
钟柠：“……”
他完全忘了有这茬事好不好？昨晚应青山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还在排位冲分呢，等待角色复活的时候抽空回了，之后就完全抛到脑后了。
也怪他哥不提醒他！不会是故意的吧？好让他知难而退，直接打道回府么？……一个大胆的阴谋论顷刻在钟柠脑海里形成。
应青山不知道他的内心戏这样丰富，又说：“没有胃药，但有面包，你要么？”
“要要要。”
吐完胃里的酸水，再漱完口，钟柠被他钓上了车。
胃里彻底空了，他想拿面包垫垫肚子，但看见应青山抛过来的面包时，他顿时变了脸色。
劣质面包。钟柠脑海里顿时冒出四个字，接过以后抓在手里，薄薄的一层塑料膜，有着粗略的磨砂质感，但依稀能从不太好看的颜色里窥见内里油乎乎的面包体。隔着包装捏了几下，果酱就糊在了包装纸上——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种！
一旁开车的应青山开口：“放心吧，没过保质期。”
钟柠：呵呵。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
算了算了，早该有心理准备，跟着这么个教授同游，连互联网都不会玩，生活作风还这么节俭，老干部似的，想必条件不会好到哪去，他也都认了——毕竟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跑车啊！
钟柠拆开包装，先是闻了一下味道，一股蓝莓果酱的味儿，充满香精那种。他暗自叹气，咬着牙嚼了几口，逼着自己啃了三分之一，填了肚子，再灌点水，胃里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应青山适时开口：“这个面包，我也只有最后一个了。”
钟柠咀嚼的动作一顿：“那我们之后吃什么？”
“当然是入乡随俗，这不是自驾游的基本准则么？”应青山说。
“噢，”钟柠点头，“随机刷新，那就是开盲盒呗。”
应青山：“盲盒是什么？”
“……？”
夏季的天黑得早，快到七点，天色已经开始暗淡了。下了高速，车速要比刚才平缓些，钟柠忍不住靠近他，神神叨叨地问他说：“应教授，您平时完全不上网冲浪是么？”
应青山透过后视镜看他，神色淡淡：“如果我擅长的话，也不会招人帮忙剪辑视频了。”
……好理直气壮。不会剪视频做账号可以理解，现在谁完全不上网啊？
钟柠颇有些无奈，便跟他解释了盲盒是什么东西，应青山这才了然，说这个东西他曾经也见过，只是忘了名字而已。钟柠压根不信，只觉得他是在挽尊。
距离第一站还有一个小时，钟柠百无聊赖，便玩起了手机，他一边在屏幕上戳来戳去，一边问应青山：“教授，您要自驾游都不找个会开车的人么？一个人开全程很辛苦吧？”
应青山看一眼导航，说：“你来开车，我不放心。”
“……”
钟柠说东他说西，压根没得聊，索性不自讨没趣了，专注回复消息。
别看他在应青山面前有求必应、百依百顺，态度似乎也很恭敬，私底下可没少跟自己高中的好哥们儿宋青吐槽。
【柠有柿吗】：我现在在路上了，今天才第一天，要硬坐四个小时的车，我屁股都要坐成四瓣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这姓应的不是个大学教授吗？高知分子一个啊，怎么会这么装呢！
【小宋】：不是，有这么夸张吗？他哪里很装啊？
【柠有柿吗】：我跟他说话他都爱搭不理，玩梗也接不上！
说起这事，钟柠就来气。昨晚刚和应青山加上好友，钟柠很自来熟地抛了个表情包，是卡通猫猫头卖萌的图片。应青山没回复。
思来想去，他又发了一句：
【应教授，昨晚连夜了解了您的个人履历，顺带拜读了一下您的论文，虽然我不是很懂这个专业，但也感觉写得非常精彩！我宣布我现在就是您的粉丝了！我为您痴为您狂为您哐哐撞大墙！】
片刻后终于得到回复，却也只有简短的一行，应青山回他：【你该睡觉了。】
无聊的人有很多，像这么无聊的家伙还是第一次见。这也太会冷场了吧？
思绪收回，对面的宋青回复他：
【不是吧？你不是说去西藏玩只是想散散心，顺便找找灵感吗？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一起去啊。】
【柠有柿吗】：唉，说来话长。总之一切都是资本的力量！
【小宋】：？
【柠有柿吗】：先不跟你说了，我还在车上，看手机感觉有点头晕。这破车坐得我烦死了。
钟柠紧急关了手机，将窗缝打开了一些，缓解晕眩感。
半小时后，车辆抵达目的地。他们虽然行进了一下午，但C市交通拥挤，路上免不了堵车，走走停停，到了晚上，也才刚刚开到郊区而已，离隔壁市都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也好，要是开得太快，钟柠可能更不适应。今晚好歹是在市里住，旅馆的条件不算差，他还能接受。
“开一间房。”
随便走进一家旅馆，应青山递交证件。
前台接过，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钟柠：“好的，请问是开一间还是……？”
“当然是开一间！”钟柠忙说，“我那间我自己付。”
“没问题的。”
应青山付的现金，单人间开好了，他将零钱收进钱包。钟柠再走上来，潇洒地甩出一张银行卡：“刷吧！我要最好的一间。”
“好的，”前台接过，刷卡的时候，机器却发出了“滴滴”声，她莞尔一笑，“抱歉，先生，这张卡好像用不了。”
钟柠疑惑：“怎么可能？”
他的卡不可能余额不足，再掏出另一张：“你再试试这个呢？”
机器仍然发出响声，前台把卡递给他：“抱歉，还是不行。”
见鬼。
钟柠僵在原地好一阵，然而顶着前台和一旁应青山的注视，他没办法了，硬着头皮从兜里摸出最后一点现金来，先把房费结清了。
急匆匆冲到房间，反锁上门，钟柠忙掏出手机拨通电话，是打给钟铭的。
“喂？哥！”
钟铭：“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咋咋呼呼的。”
钟柠现在可没法心平气和：“你是不是把我卡停了！”
“是啊，有问题吗？”钟铭理直气壮，“是我停的。”
钟柠快崩溃了：“你为什么……”
“我们说好的，钟柠，你要跟应教授一起自驾游，总得守点规矩，要是身上留的钱太多了，保不齐你会做出什么事来。”
钟柠欲哭无泪：“那我身上也没别的现金啊，这两个月总不能不给我一点生活费吧？这样，你只给我一张卡好不好？我保证一定会……”
钟铭笑：“你不是还有应教授给你的那一千五吗？”
一千五百块。一个钟柠完全不会放在眼里的数字，可以是他的一件衣服，也可以是随随便便宴请的一顿饭，还可以是他一时兴起氪金的游戏皮肤，要让他用这一点钱对标一个月的薪水，他自然是无法想象的。
现在钟铭偏就要他意识到，他曾经的日子到底有多滋润，只有吃过苦头之后，钟柠才会明白这个道理。
钟柠总算明白他的意思，深吸一口气，说：“哥，我是去旅游散心，不是拍《变形记》。”
钟铭：“那我管不着。选择权在你手里，要是觉得我太过分，你可以打电话问爸妈要钱，不过他们要是问我为什么停你的卡，我肯定说实话的。到时候他们心疼你出远门不安全，非逼着你回来，那我们的赌约就泡汤咯！”
“哦，对了，”钟铭又笑笑，“也别想找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借钱，我都盯着你呢，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保证爸妈知道你偷跑出去的速度比你上网冲浪的网速还快。”
钟柠：“……”
行啊，搞了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钟柠冷笑一声，决心要硬气一回。
“一千五就一千五，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行！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巨婴，反正也就这两个月的时间，我们走着瞧吧！”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去浴室洗漱了。
——
另一边，应青山简单洗漱后，打开电脑处理消息。
有一些学生临近毕业，大三暑假就开始找实习工作了，但没什么头绪，想来征求他的建议；还有的提前准备论文，想和他讨论选题。应青山一一回复，刚敲完一段字发出去，手机收到另一条消息，是本来和他约好要跟他同行的那位学生。
【应老师，我想问问您已经出发了吗？很抱歉我没有遵守约定，会不会影响您原本的行程啊？】
【应见青山】：不会的。这也不怪你，听说你小腿轻微骨折了，祝你早日康复，不用影响后面的学业。
【好的老师，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静养几个月就好了！不过听您这么说，您是又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应见青山】：算也不算吧？
【啊？】
【应见青山】：招的人比较难缠，不过看在他付费上班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还有这种好事？！屏幕后的学生震惊。
事实还真是如此。应青山和钟铭是大学室友，专业不同不相为谋，但联系方式总归是有的。所以，在应召的简历里看见钟铭时，他立刻给对方发了消息慰问。
很快得到回复，钟铭对此是知情的，但这个名却不是给他自己报的。
钟铭向应青山引荐了他那个不成器只爱玩的小弟弟，暑假这么热的天气，钟柠脑子抽了似的说要去西藏看自然风光，还想体验一把自驾游，但是不想自己开车，要钟铭帮忙参谋参谋。
钟铭在网上搜罗自驾旅游团的时候，看见最底下弹出的招聘信息，便找到了应青山这里。
应青山：“所以，我得倒贴一千五，顺带照顾你难缠的弟弟？”
钟铭笑笑：“咱们老同学一场，我也不至于让你倒贴，就当是带他学习学习，他对生物地理知识也挺感兴趣的。作为交换，我投资一笔你们的公益吧，也当是做一份贡献了。”
计划还没正式开始，就有了第一桶金，这是很合算的买卖，应青山觉得唐植的梦想可能有着落了。他点头答应。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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