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教授，我的薪水应该怎么结啊？”
第二天一早，钟柠跟随人出发了。
他昨晚睡得也不太好，一想到自己接下来一个月只有一千五百块够自己支配，感觉人生都无光了。
所以，一早出发的时候，钟柠迫不及待问了这个问题。
应青山边开车边回：“还没想好。按照惯例，一般是月底结吧？”
月底才给？那可不行！钟柠现在就指望这仨瓜俩枣过活了，他立刻坐直身体，微笑着凑近了：“哎呀，那也太久了吧？我可以提前预支一点吗？一点点就好……”
应青山：“我记得你不是说你不差钱，跟着我只是想好好学习，不是奔着工资来的么？”
钟柠：“……”
想他顺风顺水了快二十年，遇见应青山之后就跟犯了水逆一样，回旋镖都快把他砍成臊子了。
钟柠唉声叹气：“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里人不太开明……”
他说的家里人只能是指钟铭了。应青山看破不说破，便说：“预支工资也可以，你要买什么东西跟我说就好，我来付费，都从你的工资里面扣。”
钟柠用力点头：“好！”
说完，马上掏出手机，打开页面，应青山用余光一看，发现是个代付的二维码，上面赫然写着【续费音乐月度会员】几个大字。
应青山：“这是什么意思？”
钟柠苦瓜脸：“我音乐年度会员到期了，要续一下，但是年会员太过了，所以按月续就好了，音乐就是我的生命！我绝不能不听歌……”
应青山回绝：“那也没有，我只在大额转账的时候会用银行卡支付，现在出门只带了现金。”
钟柠伸出手摊开掌心：“那您先给我五十块钱吧，我等会儿在服务区找加油站老板换。”
“……”
身上只有一千五也要坚持开会员，应青山叹一口气，告诉他自己的钱包在车背后的口袋里，自己去拿。
钟柠得了命令，反手去背后摸，摸到一个巴掌大的皮质钱包，边缘有些磨损毛燥，看上去用了挺久了。钟柠便说：“应教授，您的钱包好旧啊，我要不送您一个新的吧？”
应青山：“可以。这也要从你的薪水里扣么？”
钟柠尴尬笑笑：“倒也没有这么快，我是说回去之后，我直接带您去商场挑，怎么样！”
“那就不用了。”
他肯答应钟铭是为了给公益助力，没想过钱要进自己的腰包，而且钟柠这种程度的讨好，有点像收受贿赂。
他不想要，钟柠也不强求，打开钱包夹层，取了一张绿票子，刚想合上的时候，看见透明的夹层里有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是应青山的，旁边是穿着白衬衫拍的大头照，五官瞧着和本人现在的样子没差，但是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眉眼气质都要稚嫩得多，脸颊也更饱满，瞧着还有点“慈眉善目”的样子。
钟柠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听见旁边的应青山说：“那是我大学时候的身份证了，很早之前就过期了，但我一直没扔掉。”
“噢。”
钟柠这才回神，私自盯着人家的照片看是不礼貌的，好在应青山也没生气，他就把身份证塞回去，笑嘻嘻说：“原来应教授读书的时候这么帅呀，那时候还是阳光大男孩的样子，上学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应青山努力回想了一下：“倒也没有，大学四年，跟我表白的女生也就那几个，我没有答应。”
钟柠却摇头，笑容愈发神秘。
“欸，这您就不懂了！如果一个人追求者无数、又大张旗鼓到处宣扬，说明这个人条件不错，但又很轻浮，到处给人家抛橄榄枝，四处留情，桃花自然满飞天——”钟柠说得有模有样，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似的，“倒是像您这样级别的人物，应该就是大多数人的白月光。明月皎皎——然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他这边拍马屁都要拍上天了，应青山居然一个笑容也没有。半晌，才说一句：“之前听你哥说你是艺术生，没想到你文化课学得还不错。”
钟柠：“……”
他恨应青山是块木头！
“你懂得这么多，那你应该谈过很多恋爱？”
许是察觉到钟柠的小脾气，应青山终于肯接了一次话，继续这无聊的话题。
钟柠笑笑：“那倒没有。”
“说起这事儿，我高中的时候，我哥一直怀疑我早恋，总是暗中打探，后来知道我玩游戏，甚至还特地注册了一个女号来加我，给我发过几次语音，说他是个软萌甜妹，问我喜不喜欢他？说真的，我完全没感觉啊！后面他就又把我删了，删之前还骂我，说只我知道玩游戏，找他聊天不是开黑就是秀战绩，让我去跟游戏过一辈子算了！”
应青山失笑，摇头说：“你们兄弟俩能出生在一个家庭，不是没有道理的。”
看这样子，钟铭也成熟不到哪去，难怪教出这么个顽皮捣蛋的弟弟。
这一笑，却叫钟柠看愣了。他反应慢半拍，回过神来，应青山又换上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脸了，于是只当他刚才眼花，低头继续玩手机。
他们聊了一路，出发前钟柠蹭了旅馆的早餐吃，但他饿得快，这一会儿又觉得肚子空了。环视一圈，车上依然只有面包——还是昨天应青山丢给他，他嫌难吃就没吃完的那个。
钟柠暗自叹气，一边掰碎了面包往嘴里塞，一边郁闷地想，早知道钟铭要断他生活费，出门就多带个行李箱了，装满喜欢的零食，省着点吃，这两个月也不会过得太心酸。
剩下三分之二的面包，钟柠啃了一路才霍霍完，之后又在车上睡了半个小时。
再次睁眼的时候，是应青山叫醒他，他没反应，又轻拍他交叠在一起的手，说：“我们到了。”
“嗯，到哪里？西藏吗？”钟柠睡得有点迷糊，下意识伸手挡眼前的光。
应青山：“没这么快。只是远离C市而已，至少再开过两个城市才是目的地，先下车吧，吃午饭了。”
“噢，好。”
钟柠跟随他下车，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县城。周围的建筑都很低矮，行驶的道路很窄，修缮也不完善。好在空气还行，旁边紧挨着一座山，中间衔接着平底和湖水，边上开着几家民宿，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某个自然旅游景区的边缘地带。
“难道我们今晚要住民宿吗？”钟柠跟在应青山身后，弱弱地问。
“住青年旅舍。”应青山答。
青年旅舍？钟柠暗叫不好，他之前习惯住酒店，走哪儿都要开上档次的套房，昨夜第一次在小旅馆睡，饶是比较好的房间，总归觉得不适应，床没有酒店里的那么软。结果今天住宿条件还要再降级，直接睡上青旅了。那跟宿舍有什么区别？环境恐怕也很吵闹。
钟柠便问：“为什么要住这个呀？我看那边也有酒店的。”
应青山停住脚步，看着他：“因为便宜。”
“……”
好吧，他现在身上没钱，也只能听别人的安排。
——这全都要怪钟铭！
他们先去了路边的一家饭馆，是苍蝇馆子，店面不大，只有四五张桌子。一进门就有老板过来迎客，是个打扮干练的女人，穿着长裙、头发挽起，扭头对后门喊：“三号桌两位！”再把菜单递过来，“二位要吃点什么？”
钟柠下意识伸手去接，他是个阔绰的主儿，上学在外三天两头喜欢请客，点菜自然也都是他点。但动作一顿，他又记起这顿饭钱不是自己付，于是只能将菜单递给了应青山。
“一份小炒肉，再来个青菜汤。”
应青山扫一眼菜单，利落点完，钟柠却目瞪口呆：“这就没啦？！”
应青山看他一眼，又把菜单往回递：“你也可以自己点，我说过的，你可以预支工资，都从一千五……哦不，现在应该是一千四百五十块，扣完就没有了。”
钟柠：“……”
不工作不知道，一上班才明白，包吃包住的条件到底有多么诱人。他一共就这点钱，平均下来一天只有五十块，店里一个小炒菜都要二十块了，算了，他忍！
等待片刻后，菜上来了，老板主动给他们打了一盆饭，钟柠接过饭盆，像是要和谁赌气，上来就往碗里扣一大勺，饭多得溢出来了。
应青山看见了，也没阻拦，只提醒他“别浪费粮食”。钟柠“哦”了一声，又从兜里翻出手机，却又听见他说“吃饭要专心”。
“不是吧？”钟柠忍无可忍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应教授，您怎么管得比我哥还宽啊！”
“抱歉，我的行事准则一向如此，既然在我手底下学习，基本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我对待我的学生也都是这样的态度。”
应青山公事公办地同他讲道理，他不太想听，却又不得不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讨厌死了。钟柠郁闷地想，本来只是自驾游散心的，现在像请了个大爹似的，做什么事都要约束他。
正寻思的时候，应青山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他端着碗转身就躲，避如蛇蝎。
应青山：“我是用的公筷。”
钟柠笑笑：“跟那个没关系，应教授，我不爱吃这个。我从小到大都感觉青菜尝起来是苦的，没有嫌弃您的意思。”
“噢，挑食。”
应青山得出结论，作息不规律，饮食习惯也差，他算是知道钟柠的胃病怎么来的了。
钟柠不爱吃，他便不强求。说到底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各取所需，没必要真的做钟柠的哥哥，事无巨细地帮人纠正习惯。
吃完饭后，应青山带他开了房间。庆幸的是，这里还有两人间的青旅，钟柠不由得窃喜，应青山却告诉他说，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安静，不太习惯被人打扰，跟他可没关系。
“唉，应教授，您真是嘴上不饶人。”
抱怨完这句，钟柠就跑床上玩手机了，单人床虽然小，胜在有**，遮光的帘子一拉，谁也看不见谁。
扑在床上，他迫不及待打开手机，找到了A大校园论坛，在上面搜索起了应青山的名字。
校园论坛可以匿名发帖。呵呵，这下肯定搜得到应青山的黑料！瞧着那样趾高气扬的，平时指不定怎么压榨学生呢？
很快，他就搜到了相关帖子，有关应青山的居然还不少，洋洋洒洒十几页，合集几百个帖子，有二十多个都是热帖。
但帖子画风却都是这样的：
【大一新生报道！今天新生欢迎会上发言致辞的老师是叫应青山吗？完全帅我一脸！［图片］［图片］】
【真的好后悔没有报考A大地科院！不然就能去应青山教授手下学习了呜呜呜！】
【安利一下应青山学长——我的A大白月光兼引路人。】
【毫不夸张地说，应教授就是我的理想型！】
……
钟柠看得一脸懵，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应青山居然能收到这么多学生一致好评？
唉，真是世风日下。果然人还是得长得好，应青山瞧着斯文败类的，其实也真的像是……
“咚咚。”
暗自说坏话的时候，床板被人敲了两下，钟柠吓得手一抖，忙关闭手机，摘了耳机，掀开帘子，发现是应青山。他弯弯眼睛笑笑：“应教授，找我有什么事呀？”
应青山觉得他的表情不太自然，但也没多想，对他说：“我在调试直播，有一些设置不太会操作，想请教一下你。”
“好的，没问题！”
吐槽归吐槽，钟柠还是很乐于助人的。他翻身下床，看见应青山在桌子上立了个支架，架子上挂着手机。
“教授，您有哪里不会弄吗？”钟柠一边问他，一边拿起手机查看，发现直播竟然开着，正照出他的脸。
直播人数原本只有三，他突然露脸的时候，就跳到了二十五。钟柠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底下的弹幕弹出两行字：
【哇塞！刚进直播间，主播你长得好可爱哦。】
【爱了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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