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女人光滑如丝缎的莹白后背,男人忽然冷笑一声。
“不说我也知道,是婆婆给你的。”
一只宽大粗粝的手掌抚上她的后颈,李若娥心口一提,十指狠狠收紧,本就僵硬的身子已同死鱼无区别。
那手掌顺着美丽的蝴蝶骨悄然往下,划过不盈一握的腰肢时稍作停留,略显恶意地一把拽过她的腰肢,让她那双迷蒙如雾的眼对上自己。
李若娥本就极白的脸上血色尽失,她强自镇定,眼里已有哀求。
“青天白日的,况且婆婆还醒着呢。”
察觉到她的微微颤抖,男人扫了眼,喏,一览无余。
许是在外头放荡太过,这个单薄瘦弱甚是无趣的女人,竟让他提不起一丝兴致,即便她确有几分姿色。
“银子我拿走了,不许告诉婆婆。”
男人一脸阴鸷地警告她。
“家里没粮了,婆婆病了很多日,她今日又想吃肉……”
声音清泠泠的,轻轻柔柔,是讨好的意味。
李顺充耳不闻,哂笑道:“想吃肉?这好办!等我翻个倍回来,一定给你们买满桌子的大肉!”
“翻个倍”、“回本就不赌了”、“都怪手气不好”……
这些骗鬼的谎话,李若娥听了不下百来回。
“那你也好歹也给家里留一些……”
李若娥硬着头皮艰难吐字,搁以前她是绝不会多说一句的,可如今家中实在揭不开锅,没了银子,难不成让她们两个女人喝西北风去?
李顺拍拍她顺滑的侧脸,面上还笑着呢,忽然就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再说一遍。”
他双目迸出狠厉的光,粗大的掌越箍越紧,几欲将那管细颈折断。
“说!”
李若娥的个子刚及男人胸口,因脖子被掐住,连带整个身体都被提起,双脚离地的同时,惊恐无措如鬼魅随行。
她慌乱点头,想开口求饶,口中却只能吐出呜呜之声。
李顺最厌烦她这疯婆子般的模样,又丑又恶心。另一只手猛地扯住她的发,粗着嗓子道:“贱人,别想着管老子,听见没!”
头皮被勒紧的瞬间,李若娥几乎是下意识的要喊叫出声,可一对上那双凶神恶煞的眼,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别无他法,她除了点头仍是点头,在男女悬殊的力气前,做什么都是徒劳。尤其李顺还是个常年打铁的青年,那一身的健硕肌肉可不是摆设。
李顺冷哼一声,转眼就看到了她皓腕处的绿水玉镯,正泛着幽幽的光。
他盯了良久,讥讽道:“虽是个破烂玩意儿,也值两个钱,戴你手上太可惜……”
说话间,大掌一松,空气灌入口鼻,李若娥踉跄两步,手腕便被人抓住。
她极为识趣,知道他想要什么,飞快去摘那绿水玉镯,可偏偏浑身粘腻,玉镯也跟她作对似的,卡在腕骨处上不去下不来。
李若娥咬牙加大了力道,皓腕勒出一圈红痕,仍无法脱出。
她愣怔片刻,无奈哑声道:“我去弄些皂角来……”
“用不着这么麻烦!”
李顺一把钳住她,大掌覆上,面上青筋暴起,那力道仿佛要折断一根粗木棍,而非她的手。
李若娥对他这副神情再熟悉不过,每回动手,那额角、手臂、乃至腹部虬结的青筋全如噩梦一般,砸得她玉骨支离。
“若太用力,玉镯怕要碎了……”
李若娥攀上他的手臂,颤声道。
李顺闻言戏虐一笑,随即拍着她的后背道:“你去。”
李若娥点头,双脚已然不听使唤,倚着墙壁趔趔趄趄行了几步,险些被矮凳绊倒,好在李顺很乐于看她出丑,嗤笑了几声后,便大剌剌往圈椅上一坐,大口喝起了茶水。
出了阴森冰冷的屋子,李若娥飞速扫了一周,皂角放在院子东北角的木桶旁,被垂落的嫩绿藤条遮住。
屋外雨已停,天色灰暗无光,并不比屋内敞亮。
李若娥快步走去,拿起皂角往手腕上几下涂抹,清淡香气萦绕于鼻尖,那玉镯轻而易举脱下。
她将镯子捏在手中,低头瞥了眼木桶旁的剪子,那是她平时用来修剪草木的,许久未磨砺,已是锈迹斑斑。
时至梅雨季节,杂草疯长,光一把剪子是不够的,最好是连根拔除。
那瘟神就在屋中坐着,她不敢耽搁太久,将镯子送上,李顺大步一迈,抛着银子,踹开门就走。
李若娥跌坐在地上,全身冷汗如瀑,细软的发黏在额前,双目空洞,口唇无色,仿佛从鬼门关逃回来的幽魂。
她双手覆面,背脊颤抖不止,强忍良久的泪水终于落下,悄无声息。
夜幕下,一灯如豆。
李老婆子好一阵唉声叹气,桌上不过两碗白粥,加一叠梅干菜,梦里的红烧猪头肉又飞走了。
“阿顺他,又打你了?”
细白脖颈上好粗的一圈红痕,李若娥也不吭声,只机械地捧着碗喝粥。
李老婆子道:“哎,这混账小子真的是!让我逮住定好生揍他一顿!这回又让你受委屈了。”
李若娥木着一双眼,不管老婆子说什么,她都仿若没听到一般。
几下喝完白粥,她面无表情起身,利索地收拾起碗筷。
“若娥,你这孩子被打傻了啊?怎么一声不吭的!”
李老婆子拖住碗筷,不让她动。
“婆婆。”李若娥忽然动了动眼珠子,目光幽幽瞪着她,竟有几分鬼气森森。
“那般大的动静,又只隔了一扇木门,若你真想护我,又岂会装聋作哑?”
李老婆子一愣,不由心虚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会看着你白白被打死不成!我、我只是觉得这回动静也不算大的,你八成是性命无忧,我才没去的。我都听着呢,听得可仔细了!”
“哐当”一声响,李若娥重重掷了碗筷,“动静不大,那怎么才算大!非要我半死不活,把命丢了才算大吗!”
“……那自然不是的。”
李老婆子说了几句就开始咳嗽,咳得肺都要吐出来。
李若娥立在桌案旁,并不像往常那样上前替她拍背,她甚至有个恶毒的念头,让婆婆就这么死了也好。
“若娥,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是我救了你的命啊!”
李老婆子巴巴望着她,一脸的痛心疾首。
“只要你生个孩子就好了,哪对夫妻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呀!打打闹闹算不得什么呢!”
“当年老头子也是这么对我的,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你去镇上打听打听,有哪个汉子不打自己婆娘的!”
李若娥明白婆婆是向着李顺的,却没料到她能说出这般无耻之言。
见她不为所动,李老婆子拍着大腿哀嚎,“我还好心帮你遮掩丑事,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和那赵秀才的事传出去,可是要侵猪笼的!”
李若娥闻言轻嗤一声,“那我还要多谢婆婆了。”
“外头怎么传的,你当老婆子不知道吗?有夫之妇还妖妖调调的,成什么样子!我劝你最好收敛些,否则叫阿顺知道了,可就不是掐脖子这么简单了!”
李老婆子怒拍桌子,也想在她面前立个下马威。
李若娥忽然一笑,苍白的面上满是讥诮。
此刻,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言,甚至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间屋子里。
发霉潮湿的气味蚕食着她摇摇欲坠的躯体,她感到通身疲惫,这条卑贱至地底的烂命,会经历什么非人的苦难,几乎能一眼看穿。
李若娥无力坐下,低垂着头,似有若无地长叹了一口气。
李老婆子察觉出不对劲,拖着病体上前,枯瘦的双手牢牢抓住她。
“若娥,你、你别这样,你到底陪了老婆子这么久,除了嫁给阿顺这事,我也不曾委屈过你。”
李若娥置若罔闻,她似乎沉浸在自己悲苦的命运里,难以抽身。
李老婆子仍在絮絮叨叨,无非就是想劝解她,在这个吃女人的世间,她们能做的只有认命。
“若娥,婆婆也是为你好,只要你生下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阿顺回来,我就同他说,叫他好好做营生,不许再出去胡来了。你们还年轻,大把的好日子呢!家中还有三亩地,一个打铁铺子,总不会饿到你的。”
李若娥脑中嗡嗡直响,两眼一闭,忽然什么也听不到了。
“哎呀!若娥!”
李老婆子急吼吼叫着,她自己本也是饿了好几日,哪还有力气去扶旁人。
昏迷了整整一日,待李若娥再次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那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总算是消散了。
她怔怔望着帐顶,一串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下,依旧悄无声息。
“若娥,醒啦!”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带着欣喜。
李若娥不解地看着她,“方姊姊?”
方依端来一碗汤药,“昨个夜里,李婆婆来敲门,我才知是你昏过去了。还好老刘也在,我们就把你带回来了。”
她笑了笑,将汤药递过去。
“先喝药。”
李若娥面不改色一口喝完,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方依事先准备好的糖块都排不上用场。
方依瞧了她一眼,满眼心疼道:“那混帐东西又动手打你了?”
李若娥捧着碗点点头,“方姊姊,刘大哥他,也会对你做这样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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