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娥目光怔忡,愣愣望着她。
被问到这个问题,方依爽朗一笑,“他敢动我头发丝儿一下,明日我就让三个哥哥来收拾他!”
那语气里的娇俏任性令李若娥羡慕不已,转而想到自己不过一介孤女,全无仰仗,心中不由泛起苦涩。
方依平日里就是个爽快豁达的姑娘,娘家虽不富裕,可老爹勤劳肯干,老娘操持有度,一大家子倒也和和美美。待她及笈,青梅竹马的刘茂成便上门提亲,小两口成婚不过两载,老实憨厚的刘茂成事事以她为先,从未让她吃过苦。
“我没有方姊姊这样好的运气。”
李若娥神色黯淡,她无爹无娘更无兄弟姐妹,自然也遇不到刘茂成这样好的男人。
方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若娥摇摇头,笑道:“不,我为姊姊高兴。”
尽管那张白生生的脸上愁云惨淡,却极力挤出一个笑来。
方依见状怜惜不已,陡然间生出见义勇为的大丈夫气概,撸起袖子就道:“阿娥,你既喊我一声姊姊,我便是你的仰仗!不若我明日就喊我三位哥哥去收拾李顺!”
李若娥见她情绪激动,连声阻道:“使不得!姊姊万万使不得!”
“别怕,就是教训他一通,不会出大事的,他毕竟是你郎君,我会让哥哥们手下留情的。”
李若娥哭笑不得,“我不是怕他受伤,只是怕连累了你们。那人有个好兄弟在衙门当差,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事,咱们平头百姓可不是那些当差的对手。”
“还有这事?”方依颇为懊恼,怒骂道,“这种渣滓居然还有人相护!真是可恶至极!”
李若娥拉她坐下,姑娘家的手亲亲热热握在一处,瞬间从头暖到脚。
“方姊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回去后尽量避开他就是了,你可千万别莽撞。”
李若娥没料到形势一转,倒成了她苦口婆心劝慰方依,她不愿用自己的糟心事麻烦人家。
方依无奈叹气:“你在我这儿多住几日,养好伤再回去。”
刘家与李家不过一水之隔,几步路就回去了,李若娥实在不愿见到婆婆,便在方依这儿安心住下了。
李顺拿了银子和玉镯便不见踪影,连着四五日没回来,李若娥心下大松一口气。
期间婆婆来探过两回,都被方依用各种理由搪塞回去。
李老婆子在外人面前不敢撒野,尤其是刘茂成那巍峨如山的身躯往门外一杵,她只得顺着方依的话应下。
“放心吧,你家婆婆不敢再来打扰了!”
方依一脸得意。
李若娥却是为难:“我身上的伤都已大好,没道理继续叨扰姊姊。”
方依按下她的肩,“让你住着你就住!”
她忽然冲着李若娥神秘一笑,“今日那个赵秀才又来了,说是非见你不可。”
“……”
李若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是不愿见赵清旭的。
方依奇道:“你怎么想的?”
眼前忽然闪过赵清旭悄然收伞的窝囊模样,李若娥心中冷了冷。
“我与他没什么关系,姊姊莫要误会。”
方依笑笑,打趣道:“我就说嘛,那赵秀才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不中用。二十好几了才考个秀才,不上不下,家中又没什么积蓄,只那张脸干干净净的,可是光好看有什么用呢,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对吧!”
李若娥点头,神色淡淡道:“姊姊说的对。”
从前是她天真了,把事情想得太容易,摆脱一个男人最好的法子,并非搭上另一个男人。
所以,赵清旭不是她该选的路。
乌篷巷最大的府院里新搬来一家人,就住在刘家隔壁。
新刷的墙面,新修的围栏,大门也焕然一新,俨然是个不缺银子的人家。
“据说是从上京城回来的富商老爷。”
方依打听清楚,隔日就上门送了一碟点心,以示友好。
“王姑娘请我进去逛了一圈,哟呵,家里的物件全都参金带银,好生阔气!就连那路灯罩子,都是用琉璃做的呢!”
李若娥听得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方依。
“若娥妹子,我想了个主意。王家刚巧要召丫鬟,倒不如你去试试,又能挣银子还能躲过李顺那小子,岂不两全其美!”
李若娥掂量其中利害,确为一个不错的法子。可一旦入了奴籍,日后再想脱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方依见她犹豫,便道:“我见王王二姑娘性子直爽好说话,是个好相与的,且他们家几个仆从穿得比我还鲜亮,我就想着你去了也能过上好日子。妹子你若是不愿,我再想别的法子。”
李若娥回道:“多谢方姊姊的好意,容我再想想。”
“是该想想,这是大事!”
方依兴致昂扬,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此等大富大贵的人家,吃的穿的用的,都和他们这些穷人家不一样。
“王姑娘说了,下回再请我去做客。”
她高兴地拉住李若娥的手,“我们一同去见见世面。”
李若娥无法推辞她的热情,只得点头应下。
说话间,刘茂成端上来三四个热腾腾的小菜,男人穿一件粗布短褐,细心地替妻子将碗筷摆好,又将盘中最大那只鸡腿夹到了她碗中。
方依见了直瞪眼,对着丈夫好一阵唇语输出。
那挤眉弄眼的小脸叫刘茂成不禁失笑,却也拿她没奈何。
“若娥妹子,不是我待客不周,而是你姊姊爱吃。平日,我若不主动把鸡腿搁她碗里,可是要听骂声的。”
刘茂成理直气也壮,俨然不觉得这事丢人,左右他家“母夜叉”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哎呀,吃你的吧!”
方依脸上燥得不行,一把将桌上的馒头给他塞了个满嘴。
刘茂成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弯下腰呛了好几口,可眼里却一点都不怨她,反而是满满的爱意。
方依叉着手,笑骂道:“瞧你个傻样!”
刘茂成闻言佯装恼怒,“无法无天了啊!”
男人举起手就要揍她,可真正落到她身上时,却是不带一丝力气的。
李若娥也乐得见他们打情骂俏,心道:婆婆说的不对,这才是一对夫妻该有的样子。
夫妻俩闹了一阵,碍于李若娥的面子,方依坐下来,理了理头发丝。
“怪我怪我,叫妹妹看笑话了。”
说罢,便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了李若娥。
“瞧你瘦的,多吃些,把鸡汤也喝了补补。你姐夫炖汤的手艺不错,这鸡肉又酥又烂,配着嫩笋,可鲜了!”
李若娥望着桌上的小菜,大部分都是往她这边摆的,眼中不由湿润。
姊姊,我不知该怎么谢你了。
若我还有命活下去,定会倾力报答你的。
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冲着方依灿然一笑,眉眼间流露出难得的灵动。
邀约来得及时,梅雨缠绵了小半月,可算在这日放了晴。
春末时节,兰溪边的姑娘们换上各色轻纱罗裙,飘飘袅袅,如烟似雾。
方依换上最时新的料子,又给李若娥也备了一袭浅绿轻纱裙,料子并不精美,但太贵重的,她也买不起。
“咱们比不得人家的豪气,说虽是做客,但也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该怎样还是怎样。”
李若娥就喜欢方依这种实在人,“姊姊说的没错,可这裙子也是我穿过最美的一件了。”
话音刚落,她从屏风后转出来,娉娉婷婷的身段在轻纱下隐现,方依顿觉白到眩目。
这身浅绿极为衬她,不过养了几日,冷白的面上便生出粉晕来。昔日的愁苦情绪一扫而光,人也愈发灵秀俊俏。
见她美得似天仙下凡,方依不由吞了吞口水,“我有点词穷……”
李若娥掩嘴噗嗤一笑,提着裙边轻轻转了一圈,身姿袅娜,色若春晓。
此等姿容,在兰溪这种小地方并不常见,可在上京城,那真是一抓一大把。
方依携着李若娥跨进小院时,王巧兰有一瞬间的吃惊,但很快回过神来,并不把这姑娘的容色放在眼里。
她跟着大哥在上京城得了不少见识,那些权贵之家的千金,她也结交过不少。不提脸蛋如何,光是那通身的气度,就不是这些小门小户能比的。
即便心中不屑,王巧兰还是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江南水养的姑娘到底是娇,那莹白泛粉光的脸蛋真想叫人捏一捏。也难怪大哥要从上京城搬回来,嘴上说是为了江南的生意,其实早就马不停蹄抬了好几房小妾进门。
三位姑娘坐在一棵紫藤树下品茶,此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方依是个能说会道的,不过片刻功夫便逗得王巧兰咯咯直笑,上到大户人家的绯闻八卦,下到田地里的趣事,没有她不知晓的。
李若娥则低眉顺眼坐着,眼里时不时露出温柔笑意,看着人畜无害,也令瞧顺眼了些。
“阿依,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这阳羡茶可是我大哥从京城带回来的贡茶,千两银子就这么点,你尝尝看。”
王巧兰倒也不是存心叫人难堪,既然招待客人,自然要拿好东西出来装门面。
方依一愣,不由看向李若娥求助。
谁知柔柔弱弱的李姑娘端起茶盏,一闻茶香,二观茶汤,小口浅酌一下,这才慢悠悠放下,冲着王巧兰斯文一笑。
“我们乡下人家不懂好茶,让姑娘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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