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金属解锁声余韵在冰冷的空气中震颤,最终被死寂吞没。裹尸袋停止了晃动,如同被冻结在时间里的钟摆。帆布表面那些狰狞的凸起平复下去,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紧绷的平静。然而,那沉重的“注视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每一寸骨髓,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每一次心跳都变成在粘稠冰浆中挣扎的搏动。
沈霁站在我身侧,距离不过半步,银白的长发在冰寒的空气中纹丝不动,如同冻结的瀑布。他靛蓝的眼眸死死锁定着那静止的裹尸袋,瞳孔深处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不再是纯粹的惊惧,更像是一种近乎悲恸的……期待?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曲,苍白的皮肤下隐约有青筋浮现,仿佛在极力克制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冲动。
“滴答…滴答…”
水滴落在冰面的声音,在这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摇摇欲坠的神经。那暗红的液体,依旧从裹尸袋缝合线的微小破口渗出,缓慢而执着地滴落,在下方冰封的平台上,那摊半凝固的冰血混合物正在悄然扩大,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暗红色琥珀光泽。
“它…在看着我们?”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在冰冷的空气中呵出一团转瞬即逝的白雾。
沈霁没有回答。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偏移半分,只是极其缓慢地、近乎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谨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突然——
“沙沙…沙沙沙…”
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沙粒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裹尸袋内部响起!不是之前的撞击或蠕动,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帆布内壁缓慢地、大面积地刮擦!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穿透力,直直钻进耳道,在脑海中激起一片冰冷的、黏腻的回响。仿佛有无数冰冷滑腻的指腹,正隔着厚厚的裹尸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探索着袋子的内衬。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头顶。
沈霁的身体也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紧抿着唇,下颚线条绷得如同刀锋。他缓缓抬起手,却不是指向裹尸袋,而是指向铁笼冰冷栅栏上,那个刚刚被药片“激活”过、此刻依旧残留着一圈微弱暗红光晕的双环符号。
“霖,”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般的韵律,“看…那里。”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聚焦在那圈暗红的光晕上。
光晕的中心,那交叠的双环符号,在昏黄应急灯和自身微光的映照下,线条似乎…变得模糊了?不,不是模糊!是那些线条在极其缓慢地流动!如同融化的蜡,又像是某种粘稠的血液在符文的凹槽里无声地流淌、交汇!
随着符号线条的诡异流动,那“沙沙沙…”的刮擦声似乎也同步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摩擦,而是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节奏感。低沉,缓慢,如同某种古老的、被遗忘的祷言,又像是垂死者的呓语,隔着厚重的裹尸袋和冰冷的铁笼,幽幽地传入意识深处。
“它在…说话?”这个念头荒谬地跳入脑海,却带来更深的寒意。
“不是说话。”沈霁的声音如同耳语,他的指尖距离那流动的符号只有寸许,暗红的光晕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指尖,“是共振。它在…回应。”
回应什么?回应那颗药片?回应沈霁?还是…回应我?
就在这时,裹尸袋下方,那摊不断扩大的暗红冰血混合物,表面突然无声地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仿佛有一颗无形的石子投入了这粘稠的“血琥珀”之中!
紧接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摊暗红的液体表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拂过,开始缓慢地、清晰地浮现出影像!
不是倒影!更像是…某种投射!如同在水面上播放一段模糊的老旧胶片。
影像晃动、扭曲,布满雪花般的噪点。首先出现的,是一扇熟悉的、被粗重铁条贯穿的窗户——青山医院四楼东侧病房的窗户!视角似乎在窗外,看着窗内。
窗内,一个瘦削的身影背对着“镜头”,坐在一张破旧的木凳上。银白色的长发垂落肩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是沈霁!或者说,是年轻时的沈霁?他正对着一个画架,手中握着炭笔,专注地在画纸上涂抹着什么。
画纸上,是一个人的侧脸。线条还很潦草,但已能清晰辨认出那熟悉的轮廓——是我的侧脸!年轻的沈霖的侧脸!
影像晃动了一下,视角似乎拉近了一些,能看清沈霁握着炭笔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的肩膀也在轻轻耸动,仿佛在…压抑地哭泣?一滴水珠(或许是泪水?)从画纸上溅落,在影像中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湿痕。
“沙沙沙…”袋内的刮擦声似乎变得更加急促,带着一种焦躁的情绪。
冰血混合物表面的影像再次变化。这一次,场景切换到了那间病房内部。视角很低,像是在床底下偷看。
画架翻倒在地,画纸被撕得粉碎,像雪片般铺满地面。地上散落着白色的药片,和几支被踩断的画笔。沈霁(年轻的那个)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抱着头,银发凌乱地遮住了脸。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而在房间的另一端,一个身影背对着“镜头”站着,穿着深色的外套,肩膀因愤怒而紧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那是我!沈霖!
“为什么…要画我?”影像中,那个站着的“我”声音嘶哑,充满了痛苦和暴戾,“为什么要一遍遍提醒我你的存在?!”
蜷缩的沈霁猛地抬起头,靛蓝的眼眸在凌乱银发下如同受伤的困兽,盈满了破碎的光和泪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破碎的气音。
影像剧烈晃动,如同信号中断般闪烁起来。冰血混合物表面泛起剧烈的涟漪,画面变得支离破碎。最后定格的瞬间,是一个极度扭曲、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特写——一只瞪大的、琥珀色的猫眼!正是那只黑猫的眼睛!它似乎正透过某个缝隙,惊恐地注视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哗啦——!”
影像骤然破碎,化作一片混乱的色块,最终消失在暗红的液体表面,只留下那摊不断扩大的、令人心悸的“血琥珀”。
“沙沙沙…”裹尸袋内的刮擦声也随着影像的消失而骤然停止。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裹尸袋静静地悬挂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那摊冰血,和铁笼上依旧在缓慢流动的双环符号,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诡谲。
沈霁缓缓放下了指着符号的手。他转过身,面向我。银发下,他的脸色比裹尸袋的帆布还要苍白,靛蓝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哀伤,那哀伤几乎要满溢出来,却又被一种更深的、如同磐石般的执念强行压住。
“看到了吗,霖?”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砂砾磨过的疲惫和痛楚,“那不是怪物。那是…我们的过去。被锁住的、被遗忘的、被强行剥离的…痛苦。” 他的目光穿透冰冷的雾气,直直刺入我的眼底,“也是…我存在的证明。”
他向前一步,距离近得我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如同寒冰般的气息,以及那气息之下,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属于活人的…心跳的搏动。
“它因你而存在,也因你而痛苦。”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锥心刺骨的寒意,“现在,它醒了。它要…回来。”
“回来?”我艰难地重复着,寒意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回到哪里?”
沈霁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悲伤、疯狂和一丝诡异温柔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苍白的指尖,轻轻点向我的胸口。
那里,心脏在冰封的胸腔里,沉重地、疯狂地跳动。
“这里。”
惊恐元素,渗入,未成年禁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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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冰棺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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