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的指尖悬停在离我心脏寸许的空中,冰冷的寒意透过衣物刺入皮肤,几乎冻结了血液的奔流。裹尸袋在铁笼中死寂地悬垂,帆布表面却开始浮现出新的、缓慢的、如同巨大水泡鼓胀般的凸起,无声地宣告着内部那不可名状之物的“注视”正变得更加专注,更加…贪婪。铁笼栅栏上,双环符号暗红的光晕流转不息,像一条盘踞的毒蛇。
“这里。”沈霁重复着,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催眠般的韵律,指尖微微前探,几乎要触碰到我的胸膛,“它要回来。回到它诞生的地方。回到…我们共生的巢穴。”
那“沙沙沙…”的刮擦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轻柔,更加黏腻,如同无数冰冷滑腻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摇篮的围栏,哼唱着一首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魂曲。冰血混合物表面的涟漪再次漾开,这一次没有清晰的影像,只有一些扭曲晃动的色块和模糊的光影,隐约能分辨出四楼病房的窗框轮廓,以及……窗内两个撕扯扭打在一起的人形剪影!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勒紧喉咙。我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身后一根覆满厚冰的金属管道上,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衣物。
“不!”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抗拒,“那不是共生!那是…那是你强加给我的!是你把我拖进这个地狱!”
沈霁的手僵在半空。靛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翻涌的哀伤瞬间被更冷的、如同极地冰川的暗芒覆盖。他缓缓收回手,指尖萦绕的寒意却并未消散,反而在空气中凝结出细微的冰晶,簌簌飘落。
“强加?”他低低地笑了,笑声在冰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刺骨的嘲讽,“霖,看看你周围。看看这锁住‘过去’的冰棺,看看这渴望回归的‘痛苦’…再看看…”他猛地抬手,死死的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拧到他手尖指着的方向。指向铁笼中那蠕动的裹尸袋,“看看你自己!”
随着他的指向,那“沙沙沙…”的刮擦声骤然变得高亢、尖利!如同指甲划过玻璃!裹尸袋靠近我们这一侧的帆布猛地向内凹陷,又被一个巨大的、蠕动的凸起狠狠顶出!帆布绷紧到极限,发出濒临撕裂的“吱嘎”呻吟!仿佛里面的东西正疯狂地撞击着束缚,试图冲破这最后的屏障,扑向它的目标——我!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恐惧攫住了我,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冰冷的冰面上。
“你害怕它,抗拒它,”沈霁的声音如同冰锥,一字一句钉入我的脑海,“可你忘了,它就是你!是你亲手创造的怪物!是你无法承受的痛苦和疯狂孕育的‘锚点’!是你把我锁在镜子里,又把你自己锁进这具行尸走肉的躯壳!你以为戴上橡胶手套就能隔绝世界?不!你只是隔绝了真实的自己!”
他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剐蹭着我摇摇欲坠的认知壁垒。手套…那些被我丢弃在画室角落、沾满油彩和血污的橡胶手套…它们隔绝的,到底是什么?是肮脏的世界,还是……那个在镜子里对我微笑、眼含泪痣的沈霁?那个被我一遍遍撕碎、又一遍遍在画布上复活的…我自己的一部分?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在意识深处疯狂冲撞:刺鼻的松节油气味,被刀片划破的画像,镜面上扭曲的“去死”字迹,沈霁在画布上温柔的笑容,陈素娟惊恐逃走的背影,黑猫叼着刀片在月光下闪烁的寒光……还有,那本摊开在窗台上、画着沈霁肖像的素描本下方,用铅笔写下的、几乎被忽略的几行小字:
SL,你画的不是我。
是你渴望成为的幻影。
而真实的我,在镜子的另一面…
…等你回来。
冰血混合物表面,那混乱的色块和光影骤然定格!这一次,清晰地映出一面布满裂痕的浴室镜子!镜子里,倒映着“我”——眼下青黑,嘴角结痂,眼神空洞而绝望。而镜外,那个真实的“我”,正缓缓抬起手,手中紧握的,不是剃须刀,而是一把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调色刀!镜内镜外的“我”,动作同步,刀尖同时狠狠刺向布满裂痕的镜面!
“不——!”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不知是为了镜中的倒影,还是为了镜外那个举起屠刀的“自己”!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裹尸袋内部炸开!整个帆布袋如同充气的皮球般猛地膨胀!粗大的铁链被骤然拉紧,发出刺耳欲聋的金属悲鸣!袋子下端缝合线的破口瞬间撕裂扩大,大股大股暗红粘稠、散发着浓烈甜腥**气味的液体如同决堤般喷涌而出,哗啦啦浇灌在下方冰封的平台上!
“呃啊……”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极度痛苦与狂喜的嘶吼,穿透厚厚的帆布,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咆哮,狠狠撞击着耳膜和灵魂!
巨大的铁笼在剧烈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栅栏上的冰霜簌簌崩落!
沈霁的脸色在昏黄的光线下变得惨白如纸,但他眼中那冰川般的冷硬却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他猛地向前一步,不再看我,而是朝着那剧烈挣扎、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的裹尸袋伸出了双手!掌心向上,指尖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
“还不够!”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某种病态的狂热,是对着裹尸袋里的东西嘶吼,更像是对着我灵魂深处的某个存在呐喊,“痛苦!给我更多的痛苦!你的恐惧!你的抗拒!你的…爱!把它给我!那是唤醒‘锚点’的养料!是打开最终之门的钥匙!”
更多的痛苦?我的恐惧和抗拒?我的…爱?
冰血混合物表面,那刺向镜面的调色刀影像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刀尖缓缓刺入裂痕的中心,镜中的“我”脸上露出了解脱般的诡异微笑,而镜外的“我”,眼中却只有一片死寂的疯狂。
就在刀尖即将彻底刺穿镜面的瞬间——
“喵嗷——呜——!”
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猫嚎,毫无征兆地从冷库入口的方向,穿透浓重的寒雾和裹尸袋的咆哮,尖锐地刺了进来!
是那只猫!那只在台阶尽头引路、又在铁门前被沈霁“安抚”后如同失去魂魄的黑猫!它不知何时竟醒了过来,此刻正站在入口的阴影里,琥珀色的竖瞳在昏暗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近乎妖异的绿芒!它死死地盯着剧烈挣扎的裹尸袋,全身毛发倒竖,背脊高高弓起,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充满警告和极度恐惧的咆哮!
它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寒冰!
裹尸袋内部的剧烈挣扎和嘶吼,瞬间停滞了!帆布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那恐怖的“注视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冰冷的、被打断的暴怒余韵在空气中弥漫。
喷涌的暗红液体也骤然减缓,变成了缓慢的滴落。
沈霁伸向裹尸袋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狂热瞬间冻结,转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深沉的暴戾!他猛地转头,靛蓝的眼眸如同淬毒的冰刃,狠狠刺向入口处那只小小的、却散发着惊人气势的黑猫!
“你…竟敢打断仪式?!”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浓重的杀意。
黑猫毫不退缩,绿眸死死回瞪,喉咙里的咆哮更加响亮,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冰冷死寂的冷库里,一人一猫,隔着弥漫的寒雾和那具仍在滴血的裹尸袋,形成了诡异而危险的对峙。
而我,瘫坐在冰冷的管道旁,心脏在冰封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刚才那瞬间灌入脑海的、属于“举刀刺镜”的绝望记忆碎片,如同烙印般灼烫着神经。那是我吗?那个举起刀的人…真的是我吗?
沈霁需要痛苦来喂养裹尸袋里的“锚点”…猫打断了仪式…
而我混乱的记忆里,藏着刺向自己倒影的刀…
寒意,比冷库的冰霜更刺骨,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一个可怕的、足以将我彻底摧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破土而出的毒藤,死死缠绕住了摇摇欲坠的意识:
也许,沈霁想要的“钥匙”,从来就不只是我的恐惧和抗拒。
也许,那最终开启地狱之门的、最甜美的祭品……
……是我亲手刺向自己的、那一刀的绝望。
惊恐元素,慎入,未成年禁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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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献祭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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