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并没有如我所愿。
严许洗完澡,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和廉价沐浴露的味道,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就倒在了那张唯一的床上,几乎是秒睡。
我站在床边,愣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去扯他的胳膊。
“起来。”
他没反应,呼吸均匀绵长。
“你答应我的,你睡沙发。”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用行动表达了拒绝。
我深知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尤其是一个耍无赖的严许。僵持了片刻,我只能放弃。
其实沙发也很舒服。
才怪。
沙发又短又硬,弹簧还硌人。我蜷缩在上面,浑身的伤口都在抗议,每一次翻身都带来细密的疼痛。黑暗里,我能清晰地听到床上那人平稳的呼吸声,这让我莫名有些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疲惫和疼痛的双重夹击下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床上醒来的。
身下是柔软的床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属于严许的烟草和皂角混合的味道。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严严实实地裹着被子,躺在床沿的边角。
而严许睡在另一头,中间隔着一道巨大的空隙,仿佛楚河汉界。
肯定是他半夜把我挤过来的。或者是他嫌我占着沙发碍事,才把我扔过来的。
他真的很讨厌。
学校里的日子依旧乏善可陈。严许不再问我在学校里有没有朋友了,他开始问一些更奇怪的问题。
“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没有人喜欢你?”
没有。
都没有。
但讨厌的人倒是有一个。
李恩行。他真的很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天天粘着我,明明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他还尤其喜欢多管闲事。那个总带头打我的吴可,明明和李恩行八竿子打不着,他却非要自以为聪明地跑去告老师。结果就是,我被堵在更偏僻的角落,被打得更狠。
他似乎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放假的校门口人声鼎沸,充斥着逃离牢笼的欢快气息。李恩行又一次精准地堵住了我。
“严言。”他脸上带着一种可疑的红晕,眼神乱瞟,就是不敢直视我,“放假去看电影吗?最近很火的那个,我有票。”
并不是很想看。但听说那部电影的票很难抢,或许可以当黄牛卖出去,能换点钱。
“几张?”我问。
“两……两张。”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搭话,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回答。
我不懂他为什么每次跟我说话都这副样子,眼神闪烁,看上去心不诚。
“那都给我吧。”我说。多赚一块是一块。
李恩行彻底傻在原地,张着嘴,像条离水的鱼。我以为他没听清,又好心地重复了一遍:“票,都给我。”
他脸上闪过挣扎、犹豫,最后化成为一种难以形容的沮丧,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极其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塞给了我。
我才不管他情不情愿,他愿意给,我就要。
人都走完了,喧嚣的校门口变得空空荡荡。我还站在原地。
严许说他会来接我。
所以我等。
一个小时,或者一个世纪。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变得格外难捱。
远处的机车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黄昏的寂静。我知道他来了。
心里那点因为等待而滋生出的委屈和焦躁突然找到了出口。我低下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失落又可怜。
机车停在我面前,严许长腿支地,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吸了吸鼻子,声音故意放得低低的:“严许,他们说我家长这么久不来,是不要我了,是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那双眼睛像是结了冰的湖面,无波无澜,清晰地倒映出我的矫情和试探。它仿佛在说:“没所谓。”
该我难过了。但我擅长给自己找理由——我只是没达到让他也一起难受的目的而已。没关系。
两张电影票孤独地躺在桌子上,被刚进门的严许用两根手指捻起来。
“哪来的?”他问。
“别人送的。”
“送两张?”他挑眉。
“我要了两张。”我老实回答。
他忽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带着点嘲弄和一种我看不懂的意味:“你是在拒绝她,还是真傻?”
我愣了几秒,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李恩行是想跟我一起去看电影。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两个男的去看电影?
是后者,但我绝不会承认。
“不喜欢他。”我干巴巴地说。这句是真话。
严许捏着那两张票,在指尖转了转,忽然说:“我们去看?”
“那你得给我钱。”我立刻提出条件,“票是我搞到的。”
他又笑了,这次像是真的被逗乐了:“行。给你钱。”
严许不会存钱,我得帮他存着。以后换大房子用。
电影是个烂片,讲的什么我根本没看进去。只记得最后两个主角都死了。电影名字叫《饲恶》。
死了,就不会分开了是吗?奇怪的逻辑。
昏暗的光线下,我侧过头,发现严许睡着了。
眼皮轻阖,遮住了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脸上前几天打架留下的伤还没好全,在荧幕变幻的光线下明明灭灭。
但那也好看。
电影落幕,炽白的灯光骤然亮起,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脸上,像是舞台的追光。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那瞬间攫住了我。心跳漏了一拍,有点慌,又有点痒。
他像是被光惊醒,懒洋洋地睁开眼,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问我:“结局怎么样?”
“他们都死了。”
他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评价:“很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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