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严许的第七天,我又被人打了。
我猜他们是严许的仇家,找不到正主,就来找我这个软柿子撒气。没关系,就当是我还他的。这些年吃他的,用他的,挨顿打,两清。也算是我占了他便宜。
我卧在冰冷肮脏的地上,头重重地磕过地面,还在嗡嗡作响。看着他们骂骂咧咧离开的背影,我才勉强用手肘撑起身子。地上是居民楼泼下来的脏水,坐得我屁股一片湿凉。
真狼狈。
我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纸巾想擦鼻血,却先摸出来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是上次从严许那里偷的。他喜欢抽烟,喜欢朝我吐烟圈,看我被呛到的样子。我很讨厌,所以后来我不让他抽了。
鬼使神差地,我抖出一根,笨拙地叼在嘴里,按下了打火机。
橘黄色的火苗蹿起,点燃了烟丝。我深吸一口——
“咳!咳咳咳!”
辛辣的烟雾猛烈地呛入喉咙,冲进肺里,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我不懂严许为什么喜欢抽烟。除了显得逼格高一点,一无是处,还伤身体。
我现在肯定也很帅吧?虽然浑身是伤,坐在污水里,但抽烟的样子应该有点范儿。不过帅不帅的,我以后都不会再抽了。太难受了。
其实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换做别人,经历我这些破事,大概早就去研究自由落体运动了。
我低头,看着地上水洼里自己破碎的倒影,细细地想,我这辈子到底图个什么。
一扭头。
严许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光从他头顶洒下来,勾勒出他清晰冷硬的轮廓。他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不屑看他,扭回头,继续盯着地上的水洼。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揪紧了。
严许买的肯定是劣质烟,卡嗓子眼儿。我往边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走过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停在我面前,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
然后,他朝我伸过来一张银行卡。
“这里的钱,够你换个城市,重新开始。”他的声音干涩,听不出情绪,“密码是你生日。”
我没接。
空气像是凝固了。只有夜风吹过巷口,发出呜呜的声响。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路灯的光线落进去,也照不亮丝毫。
“严许。”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当初把我捡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听段烨说的,我想听他说。
“可怜你。”他回答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
又是这三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刀,轻易地戳破我最后一点可笑的幻想。
心脏像是被那口气呛住的烟堵住了,闷得生疼。
“那你亲我。”我攥紧了手,指甲掐进掌心,“也是可怜我?”
我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我不需要。”
他又沉默了。这种沉默比刀子更伤人。
我不想要这个答案。我宁可听他继续骗我,说养大了卖钱。
良久,我听到他极轻地、几乎是叹息般地吐出一句话。声音很小,小到我差点以为是被风吹散的幻觉。
“因为喜欢。”
“……喜欢你。”
人是矛盾的,矛盾是痛苦的。
这三个字像魔咒,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和理智。它们**裸地摆在面前,我却不敢信。严许总喜欢耍我玩,这一定又是他的新把戏。
一种极度愤怒和极度悲伤交织的情绪攫住了我。
我猛地抓住他湿漉漉的衣领,借着力道踮起脚,狠狠地亲了上去。
这不是吻,更像是一种报复,一种孤注一掷的求证。我用牙磕碰、磨咬他的唇瓣,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刚才蹭破的。
他僵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我的举动。
然后,我感觉到他试探性地、轻轻用舌头碰了碰我的嘴唇。
我停下了所有动作,像个愣住的傻瓜。
他双手搭上我的肩头,似乎想轻轻推开我。
“恶心吗?”他问,声音低哑得厉害,“强忍着恶心做这种事,很难受吧。那就离我远点。”
他的话音像针一样刺在我心上。
我没有离开,反而更用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继续那个毫无章法、只剩下撕咬和冲撞的“吻”。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也能感受到他逐渐失控的心跳。
唇齿纠缠间,氧气变得稀薄,我有点头晕目眩。
他也没有放过我。一只手扶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充满血腥味和泪水的吻。
我的心跳得快极了,像是要直接从喉咙里蹦出来。我可能真的得心脏病了。
胃已经麻木了,心却又开始细细密密地痛起来。
喜欢一个人,心会这么痛吗?
我不怕痛。
我怕严许不要我。
“你是骗子……”我在换气的间隙,哽咽地指控他,“喜欢才不会……才不会跟别的女人上//床……”
“我没跟她们上//床。”他喘着气,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灼热,“我只是想让你……”
我打断他,把心里的恐惧和猜忌吼出来:“你是想先试探我,再把她也养在家里是吗?我、不、允、许!”
“……我只是想让你吃醋,”他闭了闭眼,像是终于认输,把最真实的意图剥开,摊在我面前,“让你在乎我。”
我知道。吃醋就是难过,就是心里那团堵着的棉花。我有时候也会这样。原来,这种感觉也叫喜欢。
我现在应该给他一个台阶下。然后我们就能和好。
但我不会这件事。段烨说我是木头,木头不会说话,我也不会。我不知道该怎么松口。
“对不起。”他又在道歉。
是他的错吗?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有错。
可他每次都道歉。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一次次低头。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爱是让人身不由己的。
而我是严许爱里的第一顺位。
“严许。”我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转而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像抓住救命稻草,声音里带着哭腔,“带我回家吧。”
“说你喜欢我。”他看着我的眼睛,要求道。
我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重复他的话:“你喜欢我。”
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低低地笑了起来,额头重新抵上我的。
“倒也不错。”
我如愿以偿地换了大房子。
但还是只有一个房间。
我被严许摁在新家宽敞柔软的床上,陌生的触感让我有些紧张。窗外的月光流泻进来,勾勒出他起伏的轮廓。
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高,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滴在深色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天花板上的吊灯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晃动,像摇曳的星火。
迷糊间,感受到他的手温热而带着粗茧,从我的腰侧滑到小腹,轻轻地按了按。
“有不舒服吗?”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克制。
他的手心很烫,那温度几乎要灼伤我。我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没有。”
“那就是很舒服。”他低下头,吻了吻我的耳垂,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熟悉的、恶劣的调侃,“是吗?”
我又被他耍了。脑子因为缺氧而发懵发胀,无力分辨他在说什么,只能凭着本能含糊地应答:“是……”
“真可爱。”他轻笑,吻再次落下来,吞没了所有声音。
后来,我总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窝在他怀里,问他同一个问题。
“我们下一次分开,会是什么时候?”
他会低头亲我,吻很轻,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在我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秒。”
我含糊地嘟囔,把脸埋进他温暖的颈窝。
“那你只用等我一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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