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破败客栈与懵懂守护灵
这声干涩嘶哑的“主人”在空荡的大堂里回荡，带着千年尘埃的冰冷气息，激得林西汗毛倒竖。
他猛地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半开的大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西西！怎么了？！”门外的张翼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赶紧探头进来，随即也看到了柜台阴影处那个诡异的人影，“卧槽！！什么人？！”
张翼的反应比林西激烈得多，他几乎是瞬间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防狼喷雾，这喷雾是毕业旅行买的，他没想到能用在这儿，只感觉自己的声音一阵发颤：“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的！我告诉你，我们、我们可不怕！”
阴影中的“人”似乎对张翼的咋呼和威胁毫无反应。他那双透过发丝缝隙的眼睛，依旧固执地、一眨不眨地锁定在林西身上，仿佛张翼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林西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恐惧是本能的，任谁在荒山野岭的破旧客栈里看到这么一个诡异存在都无法淡定。但奇怪的是，除了恐惧，他心底深处竟没有感到太多的“恶意”。
那眼神虽然空洞诡异，专注得令人头皮发麻，却奇异地……没有杀意。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等待太久后近乎僵化的凝视。
林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那份诡异的聘任书，想起连续的梦境和牵引感。他稳住声音，试探着开口：“你……是谁？是你在叫我……主人？”
听到林西的问话，阴影中的身影又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他似乎想向前迈步，但身体异常僵硬，只是微微晃了晃，宽大的袖袍拂动空气，带起一丝陈旧的气息。
他再次努力地发出声音，比刚才稍微顺畅了一点点，但依旧磕绊沙哑，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有……缘……”
“客栈……有缘……”
“等……你……回……来……”
有缘？是名字？还是指这座客栈？
林西注意到，随着对方断断续续地说话，他周身那浓郁的阴影似乎淡薄了一丝，能隐约看清他过分苍白的下颌和线条优美的薄唇，但上半张脸依旧隐藏在墨色长发之后。
“有缘？”林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听到林西叫出这个名字，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光亮，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丝微澜，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他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喂！西西！你别跟他搭话啊！这明显不正常！”张翼紧张地拽林西的胳膊，想把他拉出去，“我们快走！这地方太邪门了！”
然而，张翼的话音未落，那个自称“有缘”的身影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在试图带走林西的“干扰项”。
他猛地转过头——或者说，是整个头部以一种非人的、略显僵硬的角度转向了张翼。
没有瞳孔的聚焦，但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大堂内的温度骤降，角落里甚至凝结出淡淡的霜气。
张翼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他……我朋友！”林西察觉到不对，立刻侧身挡在张翼身前，急声道，“他没有恶意！”
或许是林西的维护起了作用，那股针对张翼的可怕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有缘的头部又缓慢地转了回去，再次“看”向林西，似乎不明白林西为什么要保护那个“无关的东西”，但他选择了遵从。
张翼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用惊恐万分的眼神看着有缘，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林西松了口气，同时心头疑窦更深。这个“有缘”似乎……只认他，而且行为模式非常直接甚至懵懂，缺乏正常的人类情感和社交认知，力量却诡异强大。
他环顾四周。大堂虽然破败，桌椅歪倒，积着薄灰，但整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柜台后面似乎还有通往内院和后厨的门廊，更深处则是一片昏暗。
那份聘任书在他的口袋里再次微微发烫。
既来之，则安之。或者说，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自己已经走不掉了。
林西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有缘，我是林西。我收到了……聘任书，是来这里做客栈主人的。”
有缘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林西只是在陈述一个他早已知道的事实。
林西顿了顿，继续道：“这里……只有你一个吗？客栈……好像需要打理。”
他尝试着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柜台。有缘依旧站在原地，没有阻止，也没有靠近，只是视线始终跟着他移动，像是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影子。
靠近了，林西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非人的气息，没有活人的体温，也没有呼吸的起伏，只有一种古老的、沉寂的冷意，混合着木质和尘土的陈旧味道。
林西的目光越过有缘，看向他身后的柜台。柜台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封面破损严重的线装古书，旁边还有一盏积满灰尘的油灯，灯盏里似乎还有一点凝固的、暗色的油脂。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看来“经营”客栈，任重而道远到了极致。
他叹了口气，转向惊魂未定的张翼：“翼哥，你还好吗？”
张猛猛摇头，声音发虚：“一、一点也不好！西西，我们快走吧！这、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客栈，这是鬼屋！那个根本就不是人！”
林西沉默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有缘不是人，但……“翼哥，谢谢你陪我过来。但我可能……需要留下来。”
“你疯了？！”张翼失声，“留下来干嘛？跟这个……这个东西作伴？！”
“我也不知道，”林西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但我感觉，我好像必须留下。而且……”他看了一眼有缘，“他好像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有缘似乎听懂了“留下”这个词，周身那股冰冷的死寂感似乎又缓和了一丝。
张翼看着林西坚定的眼神，又惧惮地瞟了一眼那个诡异的身影，知道自己劝不动了。他哭丧着脸：“那、那你千万小心！有事赶紧打电话报警……虽然警察可能管不了这个……我、我先下山去给你买点吃的用的送上来？你这啥也没有啊！”
林西心里一暖：“谢谢翼哥。”
“谢什么谢，你自己保重！”张翼一刻也不敢多待，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客栈大门，脚步声飞快地消失在山路上。
大堂里，只剩下林西和那个非人的存在。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门缝照进来，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中的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安静得可怕。
林西看向有缘，有缘也“看”着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茫然涌上心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有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向大堂侧面一扇紧闭的房门。他的动作依旧僵硬，像是提线木偶。
然后用那沙哑的声音，努力组织着语言：
“那……里……”
“你……的……房间。”
“一直……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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