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你的吗?十七岁,你带回来第一个女人的那天。"
"我躲在楼梯拐角,看着你搂着她的腰上楼......我那时候还不懂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疼,为什么一整晚都睡不着......"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砸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后来你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我告诉自己,等我长大......等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有朝一日你会属于我。"
陆沉霄的呼吸变得沉重。
"可你一直都在推开我,你说这是不道德的......说陆沉霄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她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可你知道吗?我宁愿你承认你只是不爱我......"温妤脸上只剩苍凉的苦笑。
"温妤,我们之间......"
"没有我们。"温妤打断他,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从来就没有。"
陆沉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她怎么敢,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胸口那股莫名的窒闷,温妤临走时那个笑太刺眼,仿佛看透了他所有不堪的心思。
不过是个赚钱的工具罢了。
他机械地擦拭着手上血迹,这个动作突然让他想起七年前,十二岁的温妤拿全新的画笔时,也是这样战战兢兢地擦掉蹭在他袖口的颜料。那时她眼睛亮得像星星,说"陆沉霄,我以后要画满一屋子的画给你看"。
该死!
他脑海回忆温妤踮脚凑近时的呼吸,她睫毛扫过他下巴的触感,还有那句"我爱你"在耳边炸开的瞬间,我竟然想吻她。
她才十九岁...我看着她长大的,不,不可以。
这副狼狈模样要是被房间里那些人看到,怕是要笑掉大牙,永远游刃有余的陆沉霄,居然被个小姑娘搅得方寸大乱。
手机在西裤兜里振动,他屏幕亮起,他的助手凯发来最新拍卖成交记录。
陆沉霄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在害怕,如果她知道的话,不,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他早已经打算收手了,他已经有足够多的钱了。
我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他冲到门口时只看到温妤钻进出租车的背影。
卢西安·德·克莱蒙特站在画室二楼的拱形窗前。
窗外,温妤独自穿过回廊。
她比上个月又瘦了些,制服外套的肩线空荡荡地垂着,像是挂在一具行走的骨架上。
卢西安的眉头皱起。
圣艾尔伯艺术学院从不缺少怪才,钢琴神童会在午夜砸碎琴键,和歌世家的继承人用血调墨,伯爵之女只画自杀者的肖像,但温妤是不同的,她的孤寂不是表演,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存在方式,像是一幅被遗忘在阁楼里的水彩画,正随着时间慢慢褪色。
"教授?"助教捧着下周沙龙的名单站在门口,"玛德琳女士询问温小姐是否参展。"
卢西安没有回头,目光仍追随着庭院里那个单薄的身影:"回绝她。"
“是。”
温妤停在了橄榄树下,她抬头望着天空,这个动作让她的脖颈呈现出一种脆弱的弧度。卢西安突然想起上周巡视画室时,发现她的调色板上只有黑白灰三色,而从前,她的颜料总是像彩虹般绚烂。
那幅未完成的习作上,雏菊全部变成了枯萎的形态。
"把明天下午的课调成人体写生。"卢西安突然开口。
助教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模特已经安排好了静物......"
"换成人体。"卢西安转身。
窗外传来钟声,温妤像是被惊醒般抖了一下。
他想起上周五的黄昏,看见温妤站在校门口的石像旁,望着通往城区的路。她的站姿那么固执,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而当暮色完全降临,她转身走回宿舍时,肩膀垮下来的弧度像折翼的鸟。
温妤吞下药片时,舌尖尝到一丝苦味。
校医给的白色药片很小,却像一颗沉甸甸的铅块坠入胃里,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等待睡意如潮水般漫上来。
黑暗渐渐变得粘稠。
她感觉自己在下沉,像被裹进一层又一层的蛛网里。四肢越来越重,眼皮像灌了铅,呼吸变得缓慢而艰难。
然后——
她回到了那个夜晚。
她感觉到了那具身体又停了下来,他发现了她。
"不......"
她想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连睫毛都无法颤动。
身体像被钉在床上,每一寸皮肤都压着无形的重量。胸口发闷,仿佛有人坐在她身上,掐着她的喉咙。
她像明白自己在梦境里,醒过来,快醒过来!
她的意识拼命挣扎,可身体却像一具空壳,纹丝不动。
在梦里,男人又转过身来,又像发现了她躲场的地方,不对,不对,他没有发现自己,她记得他没有发现,她跑了,她记得她跑掉了。
"......醒......"
她的指尖抽搐了一下。
掐自己。
快掐自己,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掐自己,手指根本动弹不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尖锐的疼痛像一道闪电劈开黑暗。
温妤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睡衣。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她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温妤甚至没有关好宿舍的门。
她抓起外套,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走廊的冷光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又在她身后熄灭,走廊的壁灯一盏接一盏地苏醒,月光透过拱窗洒落,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白色睡裙在奔跑中扬起,如同夜雾中绽放的昙花,黑发如绸缎般在身后流淌,发梢沾着银色的月光,整个人宛如从古老童话里逃逸出来的精灵。
门卫约翰正在打盹,被突然拍响的玻璃惊醒时,只看见一张惨白的脸贴在窗上。
"车......"温妤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给我一辆车。"
老约翰认出这是那个总在周五黄昏站在校门口等车的东方女孩。
引擎轰鸣的瞬间,温妤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多厉害,司机看到后视镜里映出她泛红的眼眶。
仪表盘显示凌晨23:17。
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像某种呜咽,她降下车窗,夜风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公路两旁的橄榄树在月光下投下鬼魅般的影子,不断扑向挡风玻璃,又迅速后退。
温妤死死盯着前方。
别墅的铁门紧闭着。
温妤跌跌撞撞地下车。
门无声地开了又合上。
凌晨的别墅沉睡在寂静里,三位女仆的房门紧闭,只有月光从走廊尽头的彩绘玻璃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蓝色花纹。
二楼尽头,陆沉霄的房门虚掩着。
她轻轻推开,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她熟悉的气息,却没有人影,床铺整齐,仿佛从未有人睡过,月光洒在深灰色的被单上,像一层薄霜。
温妤走向那个衣帽间巨大的衣柜。
柜门打开的瞬间,熟悉的苦橙与皮革的味道包裹了她。她蜷缩进去,躲在一排深色西装后面,丝绸衬衫的袖口轻轻扫过她的脸颊。
小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躲好,不能被发现哦。"
她把自己缩得更小,像小时候玩捉迷藏时那样。柜门缓缓合上,最后一丝月光被隔绝在外,黑暗淹没眼前。
温妤抱紧膝盖,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
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来过。
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还在等。
黑暗中的温妤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脊背。药效在血液里缓慢流淌,让她的意识像浸了水的宣纸,边缘开始变得模糊而柔软。她将脸颊贴在陆沉霄的一件西装外套上,布料上残留的气息让她睫毛轻颤。
她几乎要沉入梦乡。
突然——
"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她朦胧的睡意。温妤猛地睁开眼睛,在绝对的黑暗中屏住了呼吸。
"......我说过不要在这个时间打来。"
陆沉霄的声音。
低沉、疲惫,带着她熟悉的,那种微微沙哑的质感。
温妤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响,在寂静的衣柜里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她下意识攥紧了手边的那件衬衫,布料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会发现吗?
他会像从前那样,突然拉开柜门,然后无奈地叹气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陆沉霄的脚步声向衣柜这边靠近。
她的喉咙发紧,突然很想咳嗽,却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找到我。
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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