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如愿以偿,同父皇赵栩习了一夜的字。
赵栩极有耐心,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教,直到她能将那几个复杂的字写得有模有样。习字过后,他又温声为她讲了几个前朝的小故事,直至芙蓉困乏,沉沉睡去。
待女儿呼吸平稳,已是夜半时分。赵栩轻轻为她掖好被角,悄声走出偏殿,想去瞧一眼贵妃。
然而陆山山早已歇下,寝殿内一片漆黑,整个关雎宫静悄悄的,只余檐下风灯摇曳。
他立在门外片刻,终是转身回到偏殿,在那张贵妃榻上勉强歇了一晚。
翌日正是休沐,赵栩依旧如常早起,轻声吩咐宫人不必惊醒公主,让她多睡些时辰,午后他自会来校场教她骑马。
芙蓉醒来时已近午时,发现父皇早已离去,心中不免失落。但听宫人转述了父皇的嘱咐,她又雀跃起来,欢喜得在殿中蹦跳了几下。
她本想立刻将这好消息告诉贵妃,走到院中却见陆山山正抱着猫,懒洋洋地坐在那座新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晃着。
“娘娘先前不是说不喜欢这秋千么?”芙蓉含笑走近,故意打趣。
“我可没说过这话。”陆山山漫不经心地道,“我是不待见你父皇,不想与他有半分牵扯。”
芙蓉偏要戳破:“可这秋千也是父皇命工匠来搭的呀,娘娘怎么不讨厌了?”
陆山山不答,只招手让她过来。芙蓉以为她有悄悄话要说,想都没想就小跑过去,挨着她坐在秋千另一侧。
谁知陆山山忽然伸手将她揽近,扬起手就在她臀上轻轻拍了两下。
“啊……娘娘!”芙蓉委屈地撅起嘴,“你怎么打我……好痛的。”
陆山山故意板起脸:“痛就对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会顶嘴和过问大人的事了,下次若再敢,我就直接上鞭子。”
她神色少见地严厉,芙蓉顿时不敢造次,只低低“哦”了一声。
“我再不敢了。”
她从未见过贵妃这般模样,生怕再多说真会惹怒她,只得乖乖闭嘴。
静了片刻,芙蓉又悄悄凑近,伸手抱住陆山山的胳膊,将脑袋靠在她肩上,软声撒娇:“那娘娘还生我的气吗?”
“谁说我生气了?”陆山山轻哼一声,脸色缓和下来,“我脾气好得很,才不为你这点小事动怒,伤身可不值当。”
“我就知道娘娘最好了,”芙蓉立刻笑吟吟道,“不仅人美心善,还做得一手好菜!”
陆山山故意撇开头“咦”了一声:“少来夸我。都是你父皇低声下气求我,非要我给你办个不一样的生辰宴,不然我才懒得折腾。”
芙蓉站起身,端端正正朝她福了一礼:“那也要多谢娘娘。”
“你高兴就好。”
她看着眼前这个没爹娘疼的孩子,心里微软。她能做的不多,但若能让她多些欢欣,便也值得。
不多时,便有宫人来传话,说往校场去的时辰快到了。
芙蓉正与贵妃一同用午膳,见有人来催,急急忙忙便要收拾东西出发。
临出门前,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回头见贵妃正垂眸专注喂猫,忽然恍然大悟。
她折返回去,轻声问:“娘娘,您不同我一起去吗?”
“没空,”陆山山头也不抬,“我一会儿要午歇。你自己去就好,好好玩,不必惦记我。”
芙蓉特意强调:“父皇今日也会去校场,机会难得,娘娘何不去看看,说不定还能一同打马球……”
陆山山对骑马打球本就没兴趣,听说赵栩也去,更是意兴阑珊。
“不去就是不去。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真的不必。我有人群恐惧症,就爱自己待着,哪儿都不想去。”
“人群……恐惧症?”芙蓉关切地问,“严重吗?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她从未听过这般奇怪的病症,不知轻重,若当真严重,自己却撇下贵妃去学骑马,岂非很没良心。
陆山山连连摆手,催她快走:“不严重,不用看大夫,别让我见人就行。”
芙蓉只得作罢,乖乖“哦”了一声,福身告辞。
*
校场之上,今日旌旗招展,一扫往日沉闷。四周侍卫明显增多,气氛格外肃穆。
除芙蓉外,太子赵溥、徐翰与谢元昭也已到场。
见她也来,三人皆侧目望来,眼神仿佛在问:“她怎么来了?”
芙蓉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见父皇尚未到来,只好独自退至一旁安静等候。
她万万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原以为只她一人……没想到大家都来了。
正低头踢着石子打发时间,谢元昭主动走了过来。
“公主怎么今日也来了?”他笑着问道
芙蓉反问:“你们都能来,为何我不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元昭忙解释,“今日一早,陛下传话说要查验太子骑射功课,命我与徐翰即刻入宫准备……可公主还未学过骑射,怎会……”
芙蓉直言:“父皇叫我来,我便来了。”
如此看来,父皇并非专为教她骑马而来,更是借机考较太子功课。
只是……嘉宁为何没来?
正思量间,赵栩到了。他特意换了一身利落的骑装,神采奕奕,准备大显身手。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赵栩笑容亲切,“今日得空,正好来看看你们三个近日可有进益。”
太子笑道:“怕是要让父皇失望了。”
徐翰亦谦道:“臣亦恐有负圣望。”
唯有谢元昭昂首自豪道:“别的不敢说,但这校场之上,若论骑射,臣排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当然了,陛下除外。”
赵栩被逗得开怀大笑:“你啊,如今朕老了,这第一你当之无愧,无人与你争。”
谢元昭笑着挠头:“陛下面前,臣自当收敛些。”
“那便开始吧。”
赵栩先牵起芙蓉的手引至看台,令她坐好,方才转身观战。
三人比的是骑马射固定靶,中靶多者胜。
太子赵溥率先上场。他年纪虽小,却已能熟练驭马,挽开三力弓,一箭正中靶心。
十个固定靶,太子射中六个,徐翰中五个。
谢元昭果然不负自负,十箭全中,且箭箭命中靶心。
赵栩都不由为他抚掌喝彩:“不愧是朕为太子钦点的榜样。溥儿,日后还须多向元昭讨教。”
太子恭敬颔首:“儿臣遵旨。”
赵栩又看向徐翰,拍了拍他的肩:“徐翰也须多用功,勤加练习。”
三人中徐翰最长,资历本应最深,骑射却反不及年幼的太子与谢元昭。他与谢元昭同出将门,性子却截然不同,一个专注学问,一个酷爱骑射。
徐翰笑道:“家母常说,家中有一个会打仗的便够了,叫我专心读书即可。”
赵栩却摇头:“什么叫够了?远远不够。你日后是要辅佐太子的人,君子六艺必要精通,融会贯通方可。”
徐翰面露惭色,躬身应道:“是,谨遵陛下教诲。”
一旁谢元昭正暗自得意,却听赵栩话锋一转:“还有你。”
他立刻敛容垂首。
“骑射虽无可指摘,但学问上能否多下些功夫,这次堂考又是怎么回事,竟与太傅当堂争执?”
谢元昭低声应道:“臣……下次一定注意。”
低头时,他的目光正好与芙蓉相遇,顿时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赵栩正色道:“如今你二人父亲皆不在京中,朕既代为管教,便视你们如己出。若有话,不必遮掩,直言便是。”
谢元昭与徐翰连忙抱拳:“臣明白。”
“今日便到此为止,”赵栩温声道,“你们自去练习吧。”
待三人散去,赵栩才命人牵来自己的坐骑,朝芙蓉招手:“嘉福,过来。”
芙蓉却仍沉浸在方才他训话的威严中,一时怔忡。
“嘉福……”赵栩又唤一声,她仍无反应。
直至他提高声调第三次唤她,芙蓉才猛地回神,小跑过去。
“怎么?”赵栩俯身笑问,“可是怕了?”
芙蓉小声问:“若我学不好,父皇也会那般训我吗?”
赵栩莞尔:“不会。”
他亲自牵稳马匹,扶好脚蹬,示意她上马。
芙蓉不再犹豫,双手抓住鞍环,一脚踩蹬,努力向上攀去。奈何马背太高,她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赵栩一边鼓励,一边托住她的腰:“抬脚,跨过去。”
借着他的力道,芙蓉终于攀上马背,长长舒了口气。
待她坐稳,赵栩利落地翻身跃上,坐在她身后。
“骑马不难,坐直身子,握紧缰绳,轻夹马腹便能走。”
芙蓉紧张地点头:“嗯。”
赵栩将缰绳也递到她手中,带着她在校场缓行数圈,又小跑两圈。
最后一圈时,他悄悄松开手,只虚护在她身侧,任她自己控缰。
“驾!”芙蓉学着他的样子轻喝。
马儿闻声轻快地小跑起来。她紧紧攥着缰绳,在马背的颠簸中努力寻找那种感觉。
一种能掌控方向,甚至掌控生命的感觉。
又跑了两圈,她渐入佳境。赵栩看准时机,悄然下马,将掌控完全交给她。
芙蓉深吸一口气,轻夹马腹:“驾!”
失去父皇的庇护,马儿刚一动,她便吓得“哇”一声叫出来。
“慢些!”谢元昭在场边急喊。
芙蓉慌忙收紧缰绳,马儿长嘶一声,渐缓为慢步。
她松了口气,渐渐放松下来,挺直脊背望向四周。
金灿灿的阳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暖光,微风拂过,扬起她鬓边红色的发带,宛如蝴蝶翩跹。
她忍不住兴奋高喊:“我好像会了!”
赵栩与谢元昭在场边一同为她鼓掌欢呼。
芙蓉轻轻抖了抖缰绳,马儿再次小跑起来。
她被颠得一晃一晃,却咯咯笑出声来:“我会骑马啦!”
大公主下章出场![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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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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