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栩亲自教芙蓉骑马一事,当晚便传到了坤宁宫。
嘉宁听得消息,气得将手中的玉梳狠狠摔在地上,一夜难眠。
翌日一早,她便急匆匆赶赴校场,意图镇住场面。
然而,赵栩今日并未前来。
徐翰最先看见她,立刻迎上前:“公主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我不来?”嘉宁目光如刺看向远处正低头为马儿梳毛的芙蓉,“这校场岂不成了她一个人的地盘!”
芙蓉听见了,手下动作未停,头也未抬,只当一阵风过。
“你家的,都是你家的。”谢元昭抱臂倚在马厩旁,斜睨着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干脆把这校场也搬回坤宁宫藏起来算了,何必特地跑来这儿大动肝火,演给谁看?”
在这校场,除了徐翰和太子会让她几分,旁人并不买账。
嘉宁气得指尖发颤,直指谢元昭:“你又在这里阴阳怪气,小心我告诉父皇,扒了你的皮!”
这话谢元昭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他无奈地摇摇头,连反驳都懒。
徐翰赶忙拉住她:“算了,嘉宁。今日我教你骑马,别动气。”
“表兄,我不要!”嘉宁甩开他的手,无理取闹道,“我不要他们在这里,尤其是她!”
她手臂一挪,精准地指向谢元昭对面的芙蓉。
芙蓉终于抬起头,语气平静无波:“姐姐若是不喜,可以不来。”
嘉宁闻言,猛地推开徐翰,冲上前尖声道:“你这个学人精!缠着父皇给你建一模一样的秋千还不够,现在还想霸占父皇,要他教你习字骑马。我告诉你,休想!”
芙蓉面色一沉,正要反驳,谢元昭已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
“徐翰,还不快把她带开!”他扬声示意。
徐翰也怕两人当真冲突起来,急忙劝道:“公主,她是您妹妹,又不是仇人,何苦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
“是她先不要脸!”嘉宁挣扎着,眼圈发红,“就是她,非要来分走父皇的宠爱!一切都怪她!”
“父皇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芙蓉终于忍不住,从谢元昭身后探出身子据理力争。
前面是大喊大叫的嘉宁,身后是寸步不让的芙蓉。谢元昭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暗叹还好父亲未曾续弦,家中只他一个,否则怕是每日也要这般鸡飞狗跳。
“够了!”他猛地提高音量,厉声喝道,“再吵下去,今日谁都别学了!”
他转过身,想先将芙蓉带到一旁冷静。
就在此时,嘉宁猛地挣脱徐翰,冲过来一把夺过芙蓉手中那匹马的缰绳。
“这是父皇专为我准备的马,你没资格骑!”她昂着头,宣布主权。
芙蓉:“……”
谢元昭:“……”
两人皆是一怔,眼睁睁看着嘉宁将那匹温顺的骏马牵走。
谢元昭叹了口气,对芙蓉道:“无妨,我再为你另挑一匹。”
话音未落,已走出几步的嘉宁又折返回来,神气活现地宣布:“今日校场上所有的马,本公主全要了!没有我的命令,我看谁敢动!”
徐翰试图打圆场:“公主,这……若是陛下知晓,怕是会不高兴的。”
“我管他高不高兴!”嘉宁趾高气扬地看向芙蓉,“不是说父皇很宠你吗?想学骑马,怎么不自己去跟他要一匹,偏来用我的!”
说完,她牵着马,头也不回地走开。
芙蓉望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她怎能如此蛮横……”
看着嘉宁在徐翰的搀扶下得意洋洋地上了马,一股熟悉的郁悒涌上心头。
为何总是针对她,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依旧如此。
谢元昭叹了口气,从一旁牵过自己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公主,今日你先骑我的。”
关键时刻,总是他站出来解围。
“你不怕她报复你?”芙蓉抬眼看他。
“太傅我都不怕,岂会怕她一个小姑娘?”谢元昭将缰绳递给她,“这马是我父亲所赠,性子极温顺。你若是喜欢,送你也成。”
芙蓉断然摇头:“不行,这是你父亲的心意,我不能要。”
她想要的东西,自会去争取,而非依靠他人赠予。更何况,父皇昨日已答应亲自为她挑选坐骑。
谢元昭知她性子,遂道:“这样,过两日我陪你挑匹好的。今日暂且用我的,先练着。”
芙蓉这才点头:“嗯。”
她踩镫上马,深吸一口气,轻夹马腹,控着缰绳缓缓前行。
不远处的嘉宁见她竟又骑上了马,顿时柳眉倒竖,扬鞭策马冲过来,厉声质问:“谁给她的马?”
谢元昭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的马,何时也归公主管辖了?”
“谢元昭,你为何总是与我作对?”嘉宁怒道,“别以为仗着父皇青睐,就能为所欲为!”
谢元昭双手抱臂,嗤笑一声:“还真就能为所欲为,谁让陛下命我教导骑射。故而,无论公主还是太子,我都有职责尽心教好。”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嘉宁怒极,猛地转头看向正小心翼翼骑行的芙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好,都护着她是吧……”
话音未落,她忽然催动坐骑,快速逼近芙蓉,同时高高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芙蓉所骑乘的马臀。
那马儿骤然吃痛,发出一声凄厉长嘶,前蹄扬起,随即如同离弦之箭般疯狂窜出。
“啊——”
芙蓉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猛地向后一甩,险险抓住缰绳才未被立刻甩下。
“救命!救救我!”她惊恐的呼救。
谢元昭脸色骤变,狠狠瞪了嘉宁一眼,当即夺过身旁徐翰的马匹,翻身上马,疾追而去。
“公主,抓紧!千万别松手!”他高声呼喊,竭力催马追赶。
不过片刻,他便追至惊马之侧,努力维持着平衡,朝芙蓉伸出手:“公主!把手给我!”
芙蓉惊惶回头,看到他如同看到救命稻草,可刚松开一只手,身子就剧烈摇晃,吓得她立刻又死死攥紧缰绳。
“我……我不敢。”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别怕!抓稳!”谢元昭强迫自己冷静,飞速思索对策。
眼见惊马毫无停歇迹象,他心一横,看准时机,猛地踢开脚蹬,松开自己马匹的缰绳,纵身一跃,惊险万分地落到了芙蓉身后,稳稳坐在马鞍上。
他双臂迅速环过她,全力拉住缰绳,身体后仰。
“吁——吁——”他奋力控缰。
受惊的马匹又一声长嘶,在巨大的阻力下终于渐渐放缓脚步,最终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马背上,两人皆是气喘吁吁,满头冷汗。
芙蓉脸色惨白如纸,刚被谢元昭搀扶下马,便弯下腰干呕不止,几乎虚脱。
谢元昭将马交给慌忙跑来的随从,要来温水,轻轻拍着她的背:“公主,还好吗,喝口水。”
芙蓉就着他的手啜了几口温水,强压下翻涌的恶心,勉强站直身体,摆了摆手,顺着胸口气息,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始作俑者嘉宁非但无丝毫歉意,反而冷言嘲讽:“哼,没那个本事就别逞强装模作样给谁看!”
“给她道歉!”谢元昭转身,厉声命令。
嘉宁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不知我究竟何处得罪了姐姐,竟让姐姐狠心到要置我于死地?”
芙蓉停下脚步,看向嘉宁,声音微颤,冰冷的质问。
“没有啊!”嘉宁扬起下巴,姿态嚣张至极,“我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而已。”
谢元昭气得无语:“简直不可理喻!”
“去啊,去告诉父皇啊,让他来替你主持公道啊!”嘉宁有恃无恐地叫嚣。
说完,拉着徐翰就要离开。
望着嘉宁那副狂妄傲慢,渐行渐远的背影,芙蓉胸中压抑两世的怒火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她的目光掠过地上那根被嘉宁遗落的马鞭,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过去,弯腰拾起那根坚韧的皮鞭,握紧,然后快步追向嘉宁。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扬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鞭子狠狠抽向嘉宁所骑乘马匹的后股。
“啪”的一声清脆又骇人的鞭响炸开。
嘉宁的马匹遭受重击,顿时狂性大发,嘶鸣着人立而起,疯狂向前猛冲。
嘉宁猝不及防,惊叫声卡在喉咙里,一只手臂竟被缰绳死死缠住,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下马背。
“表兄,救我——”她大声呼救。
失控的马匹拖拽着地上的嘉宁在校场上狂奔,所过之处,尘土漫天飞扬,场面骇人。
徐翰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地大喊:“停下!快拦住它,快来人啊!”
芙蓉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冷眼欣赏着眼前这由自己亲手造就的混乱景象。
人可以忍一时,但不可忍一世。
这辈子,她定要将所受的委屈,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嘉宁被疯狂的马匹拖拽着在地上翻滚摩擦,华丽的骑装瞬间破碎不堪,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令人头皮发麻。
“谢元昭,快救公主!”徐翰几乎是哭着向谢元昭求救。
谢元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在原地,闻声才猛地回神,与徐翰、以及闻讯赶来的太子及侍卫们一起,拼命围堵拦截那匹彻底失控的烈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众人终于合力制伏了惊马,救下奄奄一息的嘉宁。
只见她浑身血迹斑斑,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擦伤和淤青,痛苦的呜咽声着。
“公主,公主……”
徐翰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的外袍,盖住嘉宁狼狈不堪的身体。
谢元昭也慌了神,急声道:“快!快去宣御医!”
太子急忙派人去请太医,徐翰抱起嘉宁冲向最近的偏殿,谢元昭留下来处理混乱的现场和受惊的马匹。
芙蓉始终站在原地,面无波澜的看着这场由她引发的骚动。
不多时,闻讯的赵栩和徐皇后火速赶到了偏殿。
徐皇后一见女儿血肉模糊、昏迷不醒的惨状,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面对皇后的厉声质问,殿内一片死寂,无人敢应声。
赵栩面色铁青,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芙蓉身上:“嘉福,你来说。”
徐皇后猛地扭头,看到站在一旁完好无损、裙裾未乱的芙蓉,顿时所有怒火有了宣泄口。
“又是你!”
她扬手就朝芙蓉脸上狠狠扇去!
谢元昭一直留意着,见状毫不犹豫地侧身将芙蓉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啪——”
一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重重掴在他脸颊上,瞬间留下清晰的五指红痕。
谢元昭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身形都未晃一下,只平静地看着皇后:“皇后娘娘不妨等大公主醒来,亲自问一问当时情形。”
“嘉宁都成了这个样子!”徐皇后目眦欲裂,指着内殿,“难道还是她自己弄伤的不成?”
赵栩伸手将情绪失控的皇后按回座位,沉声道:“你先冷静些,照顾好嘉宁。此事,朕自会查明处理。”
他转身,带着一行人来到殿外。在等待御医诊治结果的同时,他目光如炬逐一扫过在场几人。
“都不说,是吗?”赵栩的声音不高,却不怒自威。
太子、徐翰和谢元昭三个男子皆默契地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更无人敢率先开口。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只有芙蓉站得笔直,迎接着父皇审视的目光。
终于,太子赵溥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身体微微颤抖,抬起手,指向了芙蓉。
“是……是她做的。”
开始觉醒吧,我的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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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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