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近侍一边为皇后抚背顺气,一边打圆场:“皇后娘娘接连丧子,悲痛难抑,言语难免重了些。公主还是快些离去吧。”
芙蓉冷冷一哼,本欲转身离开,却被这话生生钉在原地。
“如今连你也帮着她说话?”徐皇后满眼怨毒,责怪道,“该死的人明明是她,到头来却害得我两个孩子……”
话音未落,芙蓉倏然驻足。
“因为该死的本就是他们。”
“你胡说!”
徐皇后猛地推开黄近侍,状若疯癫地扑上来,双手死死掐住芙蓉的脖颈,恨意满满。
“你去死吧!”
黄近侍被推得踉跄,慌忙站稳身形上前阻拦:“娘娘,使不得啊……”
芙蓉纹丝不动,唇角反而勾起一抹讥诮:“死到临头还只会撒泼耍横,真是可怜。”
徐皇后十指收紧,青筋暴起:“你胡说!我是皇后!只要徐家一日不倒,你……”
“徐家?”芙蓉几乎要笑出声来,实话告诉她,“难道还没人告诉你,徐国公通敌叛国,已被押解回京的消息?”
“你说什么……”
徐皇后如遭雷击,手指蓦地松开。芙蓉白皙的颈项上赫然浮现道道红痕。
“咳咳!”
芙蓉冷笑着抚过脖颈。
黄近侍急得连连使眼色:“公主休要胡言,快些走吧!”
越是不让说,她偏要说个痛快。
“她说什么?可是真的?”徐皇后死死抓住黄近侍的胳膊,“兄长怎么了?”
联想前此前种种,她越发绝得不对劲。
黄近侍强作镇定:“国公无恙,公主是故意气您的……”
越往后声音却越来越低。
徐皇后茫然四顾,一时竟不知该信谁。
这时芙蓉悠然开口:“他们不敢告诉你,那就由我来说。”
“公主,不可……”黄近侍拼命摇头恳求。
“徐国公私通外邦,意图谋反,这两日便会押解进京,关入天牢候审。”芙蓉笑意渐深,“不止如此,整个徐家也要一同下狱。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不会的……不会的……”
徐皇后踉跄后退,软软倒在黄近侍怀中。
“你胡说!哥哥忠心耿耿,怎会叛国……”徐皇后面目扭曲,难以置信。
芙蓉轻啧一声:“还不都是为了你?他擅自割让城池向魏国换取嘉宁尸身,这难道不是叛国?”
“不是这样的……”
徐皇后闻听噩耗,彻底崩溃,欲哭无泪。
“当然,你心心念念的嘉宁也会一并回来。”芙蓉补充道,“就不知这尸骨可还齐全。”
“啊——”徐皇后捂着心口嘶声哭嚎。
黄近侍心痛如绞:“公主,莫要再刺激娘娘了……”
见目的达到,芙蓉不再多言,得意拂袖而去。
如今,正是鱼死网破之时。
徐皇后剧烈咳嗽着,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娘娘!御医!快传御医!”
乱吧,越乱越好。
两日后,大雨倾盆。
徐国公与嘉宁棺椁同时抵京,徐家满门皆被投入大牢,等候发落。
嘉宁死去多时且死状凄惨,赵栩不忍开棺,命人重整衣冠后连夜下葬,未行任何丧仪。
“呃……”
芙蓉在佛堂抄经,昏昏欲睡间被惊雷震醒。
狂风裹挟着雨丝卷入回廊,她沿着廊檐返回沁芳阁。
却见房门洞开,贵妃不知所踪,唯有紫霞在收拾屋子。
“娘娘呢?”
紫霞蹙眉道:“娘娘说闷得慌,出去走走。”
“走?”芙蓉骤然警觉,“是出宫还是去御花园?”
紫霞无奈摇头:“不知。您也知道,娘娘最不喜人跟着。”
这倒是不假。
芙蓉在妆台上翻找片刻,一无所获,又掀开锦被寻觅。
终于在枕下发现了那块金灿灿的出宫令牌。
看来还是舍不下这宫中的富贵荣华,不然早就出宫了。
"取伞来。"
芙蓉抓起令牌,执伞前去寻人。
勤政殿外,雨雾迷蒙。
徐皇后醒转后冒雨前来为兄长求情,却被拒之门外。
万念俱灰之下,她只得跪在雨中,执意不起。
“陛下,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饶兄长一命吧……”她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嘶哑的哭喊渐渐被滂沱雨声吞没,殿中那人却始终无动于衷。
不多时,芙蓉在避雨亭中找到贵妃,二人同行返回,远远望见勤政殿前的景象。
“陛下,臣妾愿代兄受罚,求您饶他一命!”
徐皇后一边哭求一边叩首。
见此情形,芙蓉与贵妃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殿中批阅奏折的赵栩抬眸,隔着雨帘冷冷一瞥。
李总管奉茶上前,不忍道:“陛下,皇后娘娘凤体初愈,不如先让她起来?”
“没人逼她跪,是她自己不珍惜身子。”
李总管见状,不敢再劝。
如今徐国公事发,人人自危,谁还顾得上其他。
“去告诉皇后,徐家是徐家,朕不会因此迁怒于她。”赵栩语气淡漠,“若她识趣赶紧回去,便还是皇后。”
李总管领命前去传话。
皇后闻言,哀声乞求:“臣妾可以不要后位,只求换兄长一命。”
“娘娘,这是陛下的意思。”李总管劝道,“徐国公犯的可是通敌大罪……”
“那还不都是为了嘉宁和太子!”徐皇后厉声打断,“为了整个大梁。”
见劝说无果,李总管无奈回到殿中。
徐皇后嘶声呐喊:“陛下!这一切都是为了嘉宁入土为安,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大梁,您不能杀他!”
砰——
砰——
她重重叩首,额间淤紫,鲜血混着雨水流淌而下。
“这个老东西!”陆山山愤愤不平,“当真绝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又不是不知。
芙蓉不以为意:“咱们回去吧,衣裳都湿了,不及时更换会着凉的。”
陆山山实在看不下去,略一思索,夺过她手中的伞疾步上前。
芙蓉:???
这是要做什么?心疼她吗?
“陛下,求您饶了他吧……”
徐皇后强撑病体继续叩首,视线渐渐模糊。
“陛下……”
就在这时,一顶红伞闯入眼帘。
她以为是陛下回心转意,急忙抬头,却看见了那个日夜诅咒之人。
徐皇后苦笑出声:“呵,周素兰,你也来看我笑话?”
“我不是周素兰,也没兴趣看你笑话。”陆山山弯腰搀扶她起来,“只是要告诉你,没必要为这样的男人作践自己,不值得。”
徐皇后猛地推开她:“我的事轮不到你管,更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油盐不进,无可救药。”
此时此刻,陆山山只觉得她活该。
“你走!”
“走就走。”
陆山山侧目,见赵栩从殿中走出,将伞塞进皇后手中,转身离去。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见此情形,芙蓉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沁芳阁,换下湿衣裳,擦干头发。
芙蓉捧着姜汤,轻声问道:“娘娘不是说要走吗?怎么又不走了?”
“这不是下雨打雷又刮风,怎么走?”
“今日为何要帮皇后?”芙蓉抿了口姜汤,不解道,“她平日如何待我们,您都忘了?”
陆山山以手枕头,打了个哈欠:“那都是因为你父皇才生出的恩怨,又不是她的错。”
芙蓉有些困惑:“此话怎讲?”
“唉,怎么说呢?等你日后当了皇帝,也有三宫六院时就明白了。”陆山山讪讪一笑。
“我才不要那么多男子!”
“随你。”
贵妃睡下后,芙蓉又至佛堂抄经,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贵妃的话。
即便女子该帮女子,也得看对方值不值得。
仇人,她绝不会帮,也永远不会原谅。
翌日,小雨淅沥。
芙蓉带着丽娘出宫,再临慈恩寺。
她径直走向后殿,取下赵栩为嘉宁亲手雕刻的牌位,掷出殿外。
“啪的一声,牌位碎成两半。
“死了也不让人清净。”
她奔出来,抬脚狠狠踩向碎裂的牌位。
“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芙蓉越踩越气。自己这般努力,却始终得不到赵栩的青睐认可。
而那个人,生来就拥有一切,死了也不让人安分。
一抹月白身影缓缓走近,将伞举过她头顶。
“若不想见,直接扔进灶膛烧了便是。”
芙蓉闻声抬眸。
“又是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上官明砚亦不知如何作答:“恰逢雨天,闲来无事,便来此小住两日。”
芙蓉将碎裂的牌位踢进泥水,退回廊下避雨。
“左相不是已经为你安排了新职,怎还如此清闲?"
“不过是个闲职罢了。”上官明砚答道,“勉强打发时间。”
说着,他与丽娘同时递出帕子。
芙蓉毫不犹豫地取了丽娘的帕子拭手:“不知上官大人,心向何方?”
他略显失落,握紧手中帕子,垂眸看见她被泥水溅湿的绣鞋。
“公主若有所需,微臣必当竭尽全力。”
芙蓉耸耸肩,轻嘶一声:“那就是……想做驸马?”
她侧首扫他一眼。
不待他回答,芙蓉又接道:“可惜,我不想当公主。”
上官明砚躬身作揖:“那微臣愿助公主一臂之力。”
“空口无凭。”芙蓉莞尔一笑,“总该先让我看看诚意。”
雨丝如织,雨雾弥漫,笼罩着二人。
开始了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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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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