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山山万万不曾料到,她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竟会败在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手中。
这般荒唐事若传扬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
所幸,再不会有人知晓了。
“解药呢?”
按这情势,芙蓉下毒无非是要逼她交出圣旨。
“遗诏究竟在哪?”芙蓉又问了一遍,声音里透着不耐。
五脏六腑仿佛被万千钢针穿刺,陆山山疼得说不出话来,视线渐渐模糊。
“嘶……”她紧闭的双唇间溢出一声闷哼,“啊……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这般折磨人……”
她伏在案几上,痛不欲生。
“我问你话呢,遗诏到底在哪儿?”
见陆山山迟迟不肯松口,芙蓉焦躁地起身,在殿内肆无忌惮地翻找起来。
“你……先把解药……给我……”
芙蓉置若罔闻,将妆台上的物什一股脑扫落在地,却一无所获。
“究竟藏在何处!”她越翻越是心急如焚。
紧接着,她将床榻翻了个底朝天,枕衾被褥尽数撕裂,锦缎破碎之声不绝于耳。
依然不见遗诏踪影。
“到底在哪儿!”芙蓉急得厉声喝问。
目光倏地落在床尾那只上了锁的檀木柜上,莫非在那里?
芙蓉抓住铜锁,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最终定格在墙角的花盆上。
“钥匙……钥匙在哪儿……”她急忙将手探入花盆土壤中摸索,却空无所获。
“钥匙呢!”
陆山山疼得蜷缩成一团,哪里还顾得上答话。
“哎哟……你何不给我个痛快……偏要这般折磨人……”
芙蓉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又翻遍了殿中几处花瓶,依旧不见钥匙踪迹。
“我就不信了!”
“啪”的一声,她抄起青瓷花瓶狠狠砸向铜锁。
碎片四溅,铜锁却纹丝不动。
恰在此时,闻声赶来的丽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提着劈柴的斧头匆匆闯入。
还未进殿,便见贵妃瘫倒在膳桌旁,痛苦呻吟。
“公主,您没事吧……”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迎上芙蓉骇人的目光,不由攥紧了手中的斧子。
“把斧子给我!”
丽娘怔在原地,一时未能反应。
芙蓉见她不动,大步上前夺过斧头:“去外面守着,这里没你的事。”
“是……”
芙蓉举起斧头狠狠劈向铜锁——
一、
二、
三!
“咣当”一声,铜锁连着木屑应声而落。
芙蓉急不可待地扔掉斧头,掀开柜门,一道明黄卷轴赫然映入眼帘。
“果然在此。”她又惊又喜。
反观一旁的陆山山,已疼得在地上翻滚不止。
“哎哟!”
芙蓉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展开圣旨细读。
“内宫之位,皇后为尊,实系天下之表仪,不可空缺。贵妃周氏,久侍宫闱,养育公主……特册立贵妃周氏为皇后。”
她愣在当场。
“怎么会是封后诏书……”
封后与她有何干系!
芙蓉又扫了一眼柜中,除了一沓不堪入目的画本子,再不见其他遗诏。
“不对,应该还有一道。”
她转向在地上翻滚的贵妃,厉声质问:“是不是还有一道遗诏?”
“别问了……都是你的……”
“杀了我”这三个字,在求生本能驱使下,终究未能说出口。
“不说是吧?”芙蓉将圣旨狠狠掷在地上,“我自己找!”
“哎哟……”
“别喊了!”芙蓉厉声喝道,“叫得人心烦意乱。”
整日只知道吃喝睡,半点用处都没有。
她再次回到柜前,将里面的书册一沓沓搬出,进度实在太慢。
情急之下,芙蓉索性将整个柜子推倒在地。另一道明黄遗诏随着话本子滚落出来,畅通无阻地滑到妆台下。
顾不得体面,她慌忙从散落的书册上爬过去,一把抓起密旨。
这道圣旨比方才那卷小巧许多,分量也轻。
“我倒要看看,您究竟属意何人继位……”
看到封后圣旨的那一刻,她满心失落,不由想起前尘往事。
贵妃也曾觊觎过那个位置,青梅竹马,情深意重,最终却只换来一纸追封。
她缓缓展开遗诏,心跳如擂鼓,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膛而出。
噗通,噗通。
朱砂写就的字迹逐一映入眼帘。
芙蓉捧着遗诏的双手开始不住颤抖。
“哈哈哈——”
她将遗诏紧紧抱在怀中,仰天大笑,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
恰在此时,从紫宸殿守灵归来的紫霞与青雀被丽娘拦在宫门外。
“贵妃娘娘说要静一静,公主正在里头陪着。”丽娘用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搪塞,“还请两位姐姐在此稍候。”
“好。”
殿内,芙蓉闭目凝神片刻,一手扶着妆台缓缓起身。
将遗诏仔细收好后,她来到贵妃身旁。
陆山山面色惨白,如刺猬般蜷缩在地,双唇微张,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
“解……解药呢……”
见芙蓉已找到密旨,陆山山强撑着伸出手讨要解药。
“砒霜,无药可解。”
芙蓉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犹豫片刻。
“千防万防……”
家贼难防。
陆山山总算亲身体会到皇室争斗的残酷。
“是您先来夺我之物。”
“我何曾……”
“不必解释了。”芙蓉将瓷瓶放在贵妃面前,“服下它,或许能舒服些。”
陆山山以为是解药,急忙抓过瓷瓶,待看清瓶身上“鹤顶红”三字,更是绝望。
“服与不服,终归一死。”芙蓉淡淡道,“服下可速得解脱,不服便要再熬六个时辰。”
算来,今年已是第八个年头了。
这八年来,贵妃虽谈不上无微不至,却也让她衣食无忧,从未苛待。
若不是贵妃对皇位动了心思,她也不会狠心下此毒手。
“我不逼您,您自己抉择。”芙蓉补充道,“我会对外宣称,您自愿殉情,追随大行皇帝而去,允您与父皇合葬。”
“大可……不必。”
“随您。”
芙蓉拭去脸上泪痕,拾起封后遗诏,怀揣两道诏书心满意足地离去。
从关雎宫出来,她向众人宣告。
“贵妃娘娘薨了。”
太昌二十一年正月十六,贵妃周氏服毒自尽。依先帝遗诏,追封为后,准予合葬。
翌日,芙蓉若无其事地前往紫宸殿守灵。
左相又当众问起遗诏一事。
“吉日可曾选定?”
“明日巳时。”
芙蓉淡淡道:“我知道了。”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守灵一整日,她跪得双腿发麻,起身至殿外稍作歇息。
上官明砚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当真有遗诏?写的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公主仍不打算放手吗?”
芙蓉轻声道:“既已至此,再无退路。”
“若您此时放手,看在您将是上官氏宗妇的份上,祖父绝不会为难您。”上官明砚苦苦相劝。
芙蓉仍不死心:“我不想做什么上官氏的宗妇,更不愿在你的羽翼下战战兢兢度日。我能保护好自己。”
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人,又如何能指望他护她周全?
上官明砚又道:“若您不愿困于宅院,我们可以一同离开。我愿舍弃一切功名利禄,陪您过恣意洒脱的生活。”
“这并非我所求。”她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
听闻二人争执,谢澜匆忙前来查看。
“臣参见公主。”
芙蓉叹了口气:“不必为我操心,请回吧,莫要再来烦我。”
上官明砚顾及她的颜面,只得先行离去。
“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澜将她请至一旁。
芙蓉没有拒绝,随他来到一处角落。
环顾四周后,谢澜拱手道:“公主若担心明日左相对您不利,臣今夜便可护送您出宫。”
“不必。”芙蓉心事重重地摇头,“量他也不敢当众取我性命。”
谢澜趁机问道:“那公主作何打算?”
芙蓉始终保持警觉,反问道:“您为何这般发问?是替左相打探密旨虚实,还是要助我一臂之力?”
她已不敢轻信任何人。
谢澜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奉上。
芙蓉定睛一看,他掌中赫然是一柄金灿灿的剃刀。
“这不是……”
她当初赠予谢元昭的信物。
谢澜将剃刀收回,娓娓道来:“犬子赴北境前,特将此物交予老臣。他说公主于他有恩,若他不在时公主遇险,定要老臣挺身相护。”
闻言,芙蓉泪盈于睫。
“他……可还安好?”
“他已在上京奔丧的路上,不日便将抵达京城。”
芙蓉轻声“哦”了一句。
“请公主宽心,只要有老臣与犬子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为难公主。”
“多谢。”
闲谈几句后,芙蓉重返紫宸殿守灵。
夜幕低垂,寒风呼啸着拍打窗棂,卷起火盆中的灰烬。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铠甲摩擦的铿锵之声。
“公主,谢大将军回来了!”
话音未落,人影已至。
芙蓉缓缓起身,望着他情难自禁,喜极而泣。
“你……怎么才回来……”
众人见状,纷纷退至殿外。
谢元昭疾步奔向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公主……”
芙蓉情绪彻底失控,泪水潸然而下,泣不成声。
“元昭哥哥——”这是她第一次这般唤他。
谢元昭亦忍不住落泪,将她紧紧搂住。
“父皇、娘娘他们都走了,不要我了,我好怕……”
“别怕,有我在。”
啜泣声不断从殿中传出。上官明砚捧着羹汤立于门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默默退至阴影处,任寒风吹打周身。
恭迎我们元昭回宫!撒花撒花[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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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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