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完最后一下,蒋政恩把戒尺往旁边一递,对着候在院外的佣人抬了抬下巴:“把这儿收拾干净,明天叫人来把窗户修好。”
到这,这场小风波便算翻了篇。
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规整。
蒋政安早扑到了妈妈怀里,赖在人腿上不肯起来,他妈妈一边无奈地嗔他“活该”,一边用温热的掌心轻轻揉着他发红的手心。
蒋政书也凑到了蒋政恩身边,挨着他坐下,蒋政恩从旁边端过冰袋给她的手心冰敷着。
蒋家的人围着聚在厅堂门口,有说有笑的,连老爷子都难得开口逗了蒋政安两句,满院都是暖融融的气。
只有李珩睿,孤零零地坐在角落的石凳上,没人凑过来问一句。
他低着头,对着自己又红又肿的手心轻轻吹着气。
李珩睿攥着手腕缩在石凳上,被打中的指关节肿得老高,连稍微弯曲一下都钻心地疼,只能僵着指尖,任由那片红肿在视线里晃。
早知道今天说什么也不该来蒋家。
阴影忽然覆下来,挡住了头顶的光。他猛地抬头,撞进蒋政恩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起来。”男人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李珩睿吓得身子一缩,以为还要追加责罚,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又急又带着哭腔:“又、又要打吗?只有我一个人挨打吗?”
蒋政恩在石凳上坐下,伸手将李珩睿拉了过来,让人半坐在自己腿上。声音比刚才缓和了许多:“不打。”
他把一个裹着薄毛巾的冰袋塞进李珩睿空着的手里,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管药膏,拧开盖子挤了些在指尖。指尖触到红肿的指关节时,力道放得极轻,一点点将药膏揉开。
冰袋的凉意顺着掌心漫开,药膏的清凉又缓解了关节的灼痛,
李珩睿僵着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他愣了好几秒,才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小声挤出两个字:“谢谢。”
太奇怪了。
他早就习惯了被忽略,偶尔被注意到,也多半是闯祸后的指责。
像这样被人捧着伤口揉药膏的时刻,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经历过了。
蒋政恩的指尖还在轻轻揉着李珩睿红肿的指关节,动作慢而稳“,蒋政安那小子没脑子,做事莽莽撞撞的,一天不闯祸就浑身不自在。小书天天跟他黏在一起,行事也跟着毛躁。以后他们俩再想干这种没谱的事,你别惯着,该拦就拦,管管他们。”
李珩睿垂着眼,点了点头。
等药膏差不多揉进皮肤里,蒋政恩把那管药膏往李珩睿校服裤子的兜里一塞,拍了拍他的后背:“行了,去跟安安和小书写作业吧。”
对蒋政恩的那点害怕还没散,李珩睿难得安分下来,乖乖坐在书桌旁“写”作业。
说是写,其实全是抄的,这些课本上的东西他根本看不懂,蒋政安写得慢,他就抄蒋政书的。
快到十一点时,房门被推开,蒋政恩走了进来。
扫到蒋政书和李珩睿已经趴在床上打游戏,“你们两个作业都写完了?”
“早写完啦,今天作业特别少!”蒋政书头也没抬,手指还在屏幕上飞快点着。
李珩睿手里的游戏手柄顿了一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偷偷抬眼瞟了蒋政恩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念头:他会不会要检查作业?会不会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齐作业本?会不会看出来那些字全是抄蒋政书的……
“你还差多少没写完?”蒋政恩走到书桌旁,在蒋政安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蒋政安挠了挠头,眼神飘了飘桌上乱作一团的草稿纸,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就、就一套英语题,还有三张物理练习册。”
蒋政恩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写作业怎么也这么磨蹭?你刚才闯祸的劲头呢?”
“这不叫磨蹭,”蒋政安立刻梗着脖子辩解,“我这是精益求精。”
“精益求精?”蒋政恩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调侃,“那你考试的时候,能把卷子答完?”
“那当然!”蒋政安瞬间来了精神,下巴都微微抬了抬,带着点小骄傲,“我一到考试就自动触发另一个状态,写得又快又准。”
这话倒是真的,蒋政安的成绩常年稳在年级前十,哪怕写作业再拖拉,考试也从没掉过链子。蒋政恩便没多说他。
“李珩睿。”
听到蒋政恩叫自己的名字,李珩睿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带着脑袋开始发紧。
“今晚去我房间睡。”蒋政恩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为啥啊?”李珩睿懵了,眨巴着清澈的眼睛抬头看他。
蒋政恩看他这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你自己的房间没了玻璃,夜里漏风,怎么睡?”
李珩睿才想起来,被他们打碎玻璃的,可不就是自己的房间嘛!
还真是……天道有轮回啊。
蒋政安一看李珩睿那副紧张的样子,赶紧凑过来打圆场,“哥,不用麻烦,他跟我一起睡就行,”
蒋政恩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训斥:“等你磨磨蹭蹭写完作业,都得半夜了,李珩睿也跟着你熬到那么晚?”
这话堵得蒋政安没话说,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蒋政恩没再多说,转身就往门外走。李珩睿哪敢耽误,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其实蒋家老宅本有多余的客房,只是今天特殊,不少亲戚特意赶回来给蒋政恩接风,近的远的来了一大帮,能住人的房间早被占满了,确实腾不出多余的地方。
这一晚上的起起落落实在太惊心动魄,直到第二天背着书包走进校门,李珩睿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心里又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东西。
他走着走着就晃了神,蒋政恩严厉训话的模样、给自己上药时温暖又粗糙的手掌、还有昨晚同床时,那人平稳又让人安心的呼吸声,一幕幕在脑子里打转。
想着想着,鼻尖突然有点酸。
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放学后李珩睿就回了自己那里,他不住在蒋家老宅,也不住在蒋宗明那。他有自己的小公寓,一个人住。
蒋宗明每个月会给他打十万生活费,这笔钱不算少,甚至比蒋政安的零花钱还多。
没人管他几点睡觉、吃没吃饭,更没人盯着他写作业,日子过得看似无拘无束。
可李珩睿自己却格外讨厌这种日子,他说不清楚具体讨厌什么,只觉得这份“无拘无束”是假的。他出门不能随心所欲,做事要顾及蒋家的脸面,看似自由,实则处处受制于人。
除了蒋政安和蒋政书偶尔能陪他闹闹,李珩睿身边再没半个亲近的人。日子像蒙了层灰,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白天对着空荡的公寓发呆,晚上看着天花板到天亮,总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可真要放弃又觉得可惜。
李珩睿瘫在床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外卖软件界面。
早餐他向来不吃,中午在学校对付两口,到了晚上,想吃就点,不想吃便饿着。
今天也一样,胃里没什么饿意,只是实在无聊,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门被“咚咚”敲响。李珩睿不用想也知道是蒋政安,这公寓除了他,也就只有蒋政安会不打招呼直接上门。
他慢吞吞爬起来开门,见蒋政安两手各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胳膊都被坠得往下沉。
“我靠,沉死我了!”蒋政安把袋子往门口的鞋柜上一放,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快帮我拿进去,刚烤好的,再放凉就不好吃了!”
李珩睿伸手接过两袋烧烤,转身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蒋政安弯腰换着鞋,一边揉着被塑料袋勒得发僵的肩膀,一边咧嘴笑:“过来跟你吃饭啊!明天不就周末了嘛,正好咱俩整点小酌两杯。”
其实他是看李珩睿今天在学校一整天都蔫蔫的,上课也总走神,八成是昨天被蒋政恩罚怕了,又挨了打,心里肯定不痛快。
李珩睿走到门边,关门之前下意识往空荡荡的楼道里扫了一眼,“蒋政书没跟你一起?”
“哥刚回来,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跟哥待在一块儿。”
蒋政安对这公寓熟门熟路,换完鞋就径直走向冰箱,弯腰翻出两个冰杯,又从柜子里拿了瓶果酒,“哗啦”一声倒满,递了一杯给李珩睿:“明天周末,你打算干嘛?要不要出去晃一圈?”
李珩睿接过杯子,抬手搓了把脸,把额前垂着的刘海全捋了上去,露出饱满光滑的额头,眼神里没什么兴致:“不出去了,打算在家做面包。”
“做面包?”蒋政安眼睛一亮,立刻凑过来,“那我今晚就在你这儿睡了!明天睡醒正好能吃刚出炉的。”
“行。”李珩睿点点头,没什么异议。
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窝在家里,对着手机教程琢磨各种面包做法,揉面、发酵、烤得金黄松软,整个过程能让他心里慢慢静下来。
只是他饭量小,每次做一大堆,自己根本吃不完,几乎都是蒋政安过来帮忙消灭。
而且蒋政安嘴甜,给的情绪价值足得很。这让李珩睿越做越有劲头,已经把做面包列成了自己人生里“最有意义的事”top1。
两人把杯里的酒都喝空了,蒋政安才状似随意地提起蒋政恩:“昨天那事儿你别往心里去,我哥就那样,天生的严脾气,我从小被他罚的次数比你多得多。但他护短,对人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好。”
李珩睿喝酒后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连眼尾都染着浅粉,白皙的脸衬得那点红格外明显,“他……他会随便打你吗?”
“哪能啊,肯定是我犯了错,他才动手的。我小时候比现在还皮,爬树掏鸟窝、逃课去网吧,没少让家里操心。”
李珩睿昏昏沉沉的大脑转了转,他和蒋政安小时候第一次一起玩的时候,蒋政安就拿烟头烫他屁股,疼得他哭了好半天。
非常恶劣的一个小孩!
蒋政安也想起这茬,“哎对!你记不记得小时候那回我拿烟头烫你屁股,回去我哥知道了,逮着我往死里揍,差点把我屁股打开花!”
“活该。”李珩睿瞥他一眼,要不是当年妈妈每天给他涂祛痕膏,现在屁股上指不定还留着疤呢。
两人一个吃的少,一个吃的慢,半天了桌上的烧烤也没动多少。
几瓶高度酒倒是见了底。
酒精上头后,两人都有些晃神,说话也没了顾忌,想到哪说到哪,前言不搭后语的。
蒋政安说,“我这段时间基本都在老宅住,总觉得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想多陪陪他。”
李珩睿对蒋家老爷子没什么感情,平时也没什么交集,便没接话,只是盯着桌上的烤串发呆。
过了几秒,他突然想起之前听佣人闲聊的内容,抬头问道:“我听他们说,政恩哥和叔叔都是继承家主的人选,他们俩之间……不会竞争吗?”
“嗯……应该会吧。”蒋政安皱着眉想了想,又挠了挠头,“不过我妈跟我说,这些是大人的事,不用我一个小孩瞎操心。而且就一个家主的位置,家里也不会真让叔侄俩闹到撕破脸的地步。”
被管爽了但还不自知的小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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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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