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遇到什么问题了？”
“......”严萧咬着唇深吸一口气，一旁的刘嘉先开了口：“他把编曲给别人做，然后对面掉链子，导致我们很可能没法比赛。”
严萧看了刘嘉一眼，他说的倒也是事实，因此只能怯怯地看向沈欲忱。
“给别人做。”沈欲忱重复一遍，声音毫无波澜，“这首歌是谁改编的？”
“沈欲忱老师，是我们自己改的。”女生急忙道，“是萧儿改的。但是我们技术不精，所以萧儿为了追求更好的效果，把编曲交给他一个做编曲的朋友……”
“忱哥，对不起。”严萧手指无意识绞着衣服，抬头看了沈欲忱一眼，随即飞快垂眸盯着地板，视线虚焦在沈欲忱那双尖头的靴子上。
沈欲忱的目光无声地定在严萧身上，一秒、三秒......甚至更多秒，沉默持续了多久？严萧不知道，但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连带着周遭温度仿佛也降低几分。
他能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也聚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如芒刺背，他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一滴汗划过眼尾坠向地板。
比赛考验选手综合能力，从改编到演绎均需选手投注全部心力，亲力亲为，他可能违背了规则。
只是——
如果比赛前还无法解决编曲问题，那他们三人在《记忆留声馆》这个舞台上的比赛生涯可以就此提前宣告结束了。
“现在不是和我道歉的时候。”沈欲忱开口道，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他朝严萧微微抬起下巴，“手机，联系你的那位朋友。”
“好的。”严萧手忙脚乱地照做，电话接通，对面懒洋洋地“喂”了一声，严萧没想到他一点儿着急的样子都没有，顿时有些生气，刚想开口追问，沈欲忱朝他伸手。
“你好。”沈欲忱接过电话，声音依旧平稳。
三人竖起耳朵，沈欲忱开门见山，从进度到源文件，夹杂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将一个接一个切中要害的问题抛给对面，严萧听不出好坏，心里忐忑地打着鼓，直到沈欲忱以一句“好，知道了”为句号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将手机递给他，擦肩走到桌前，盯着那份初稿的谱子看了会儿，一言不发。
三人默默围在他身后，沈欲忱转头看着严萧，手指轻叩桌面：“和你昨天发给我的片段对不上。”
“是的，这是最初版本，那个片段我朋友觉得那样改更好......”
“这是你们三个人的战斗，不是你朋友的。”沈欲忱道，“抛去之前的进度，现在你们手里只有这份初稿，这也是《独角戏》组目前的进度，所以现在依据这份谱子，把你们对《独角戏》的理解和想表达的东西，在此基础上编排改动，从现在起珍惜每一秒，好吗？”
“好的。”严萧应声，坐回椅子即刻拿起笔，刘嘉嘴唇翕动，沈欲忱忽然抬眸看他道：“刘嘉，怎么还站在那里？你是Vocal对吧，Vocal作为整首歌的核心要素之一，对这首歌的改编意见至关重要，我不认为一个只会唱歌的Vocal算合格的表达者。”
沈欲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头看向同样站在另一边的女生：“袁琦，我记得你说要负责副歌part，我听过你的初试歌曲，你的音色很特别，那么作为《独角戏》演绎中情绪递进重要环节的负责人，你是不是应该为自己的演绎负责？”
“好的对不起老师......”袁琦连忙拉开椅子坐在严萧身旁。
听到她们接二连三对自己的道歉，沈欲忱深吸一口气，看向墙上的挂钟，最终只吐出一句“抓紧时间吧”，而后手揣进衣袋，穿过人群走出备赛室。
等门关上后，严萧塌下肩膀，长舒一口气，像鼓胀到爆裂临界，忽然泄了气的皱巴巴的气球。他盯着谱子，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而后抬头盯着两个搭档道：“那我们就重新讨论一下怎么改这首歌吧，我之前的想法......”
“不是，这就走了吗？”刘嘉打断他的话，依然望着门口，“我还以为他要帮我们改呢。”
“......”袁琦无奈地抬起头，“大哥，是沈老师上台比赛吗？”
“但隔壁柯栩都直接上手改啊，沈欲忱难道因为只有......”
“那你为什么选90年代赛道啊？”严萧打断他的话，有点儿恼怒，时间本就紧张，他实在不想跟刘嘉掰扯。
刘嘉翘起二郎腿：“90的歌儿我熟啊，早知道你们这么拖后腿，我就选80了......”
“哦，意思90是你的舒适圈儿咯？那让我听听你对这首歌有什么高深见解？”严萧想到沈欲忱刚才的话，继续道：“还是说你就这么认可我的改编版本？”
刘嘉沉默了会儿，放下二郎腿，往桌子前一拉椅子：“你说呗，怎么改。”
严萧松了口气，和他说起最初的想法，三人重头来过，再转眼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距离公演仅剩六小时。
备赛室空了大半，严萧看着一份初具雏形的改编版乐谱，抬起头伸了个懒腰，门恰巧被推开，严萧看到来人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道：“忱哥。”
来的人不止沈欲忱，备赛室里眼尖的选手看清沈欲忱身旁的人，抬起手肘快速撞了下搭档，小声道：“我去你醒醒，看谁来了。”
沈欲忱今天穿了身版型利落的休闲西服套装，黑色高领内搭衔接自然垂落的黑发，衬得身形像是拉长在地上的影子那样修长，严萧望着沈欲忱带人朝自己走来，气势像来解决他的黑手党老大。
他莫名有些发怵，沈欲忱站定在桌前，先垂眸看一眼桌上的谱子，接着抬起眼皮朝几人介绍道：“这位是芮老师，这位是节目组来监工的音乐老师。”他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时间不多，直接说你们进展到哪里了？”
袁琦眨巴着眼，看着沈欲忱身旁眯着眼略显沧桑的芮贺予——业内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位顶尖音乐制作人的名号，但比起他的能力，更出圈的显然是他酷似国外杂志模特的混血长相和精致外形，但这位此时睡眼惺忪，还带着几分疑似宿醉的疲态，衣领一半夹在毛衫里，一半耷在毛衫外。
传闻好像有误。
同样没搞清楚状况的还有严萧，他老实汇报进度，小心观察沈欲忱的脸色。
此前他们用两个小时极限讨论出一版编曲的结果，似乎让沈欲忱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严萧刚想松一口气，沈欲忱又恢复以往冷淡的神情：“那就开始吧。”
“啊？”
“少年少女们你们也还没睡醒吗？”芮贺予拎着设备挤在他们之间，自行找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下，感慨似的叹一口气，打了个响指：“Look at me!现在立刻马上，把你们的Ideas, Feelings, Vibe全部交出来……”
严萧反应过来，眼睛瞪大了些，答应着小跑搬来两把椅子放在一旁，袁琦拉着刘嘉坐在芮贺予左右，沈欲忱打量着三人的动作，朝身旁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点头道：“辛苦您了。”
时间飞速流逝，越来越多选手回到备赛室，当看到房间后抱臂站着的沈欲忱时，众人纷纷收起嘻笑，小跑到自己的工位，不明所以地小声交谈，期间有好奇的选手溜边儿来探情况，沈欲忱低声回答。
备赛室后方的安静和中前方的热闹形成一道无形的边界，沟通到中后期，只剩芮贺予敲键盘的声音，他游刃有余的松弛态度让几人稍稍放下心来。
直到简单但结构完整的编曲呈现出来，几个凑在一起的脑袋四散开来，纷纷默契地舒了一口气，心里重石落地声音，在周遭交织的人声器乐声中，显得那样轻快。
“劳烦你们谁请沈老师过来听效果。”芮摘下耳机动了动手腕，袁琦连忙起身，小跑到正在给其他组指导的沈欲忱身后。
过了几分钟沈欲忱才慢慢站起身，严萧立刻站起来想让位子给沈欲忱坐，但沈欲忱只站在桌前，拿起耳机戴上。
充满力量感的旋律流淌在耳边，虽然听感略显粗糙，但这已经是极限时间内他们能获得竞赛入场券的唯一办法。他们谁也没说话，盯着一言不发审歌的沈欲忱，袁琦偷偷瞥一眼芮贺予，见他抹了一把额角，立刻双手递去纸巾，芮摆摆手，头也没转一下，目光牢牢定在屏幕上。
怎么感觉芮老师比他们仨还要紧张？袁琦不自觉开起小差，还没来得及思绪神游，沈欲忱直起身，放下耳机道：“可以，开始练习吧。”
芮贺予打了个响指，吹起口哨，沈欲忱睨他一眼，芮贺予闭上嘴，点头道：“练！”
距离公演还剩三个小时不到，又有沈欲忱和随时待命的芮贺予在一旁盯着，严萧三人一刻不敢停，手忙脚乱地编排站位，按照构思投入练习。
沈欲忱靠在桌边听效果，不多时茂茂推门而入快步走到他身边，朝芮贺予问好，而后小声朝沈欲忱道：“哥，该去妆造了。”
“嗯。”沈欲忱看了眼还在演唱的几人，并未打扰，按住芮贺予肩膀俯身道，“最后两小时辛苦你盯完，如果他们有……”
“去吧我懂，他们觉得哪里有问题，我才改。”芮贺予靠着椅背抬头看他笑，抬起手在耳边摇了摇，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别忘了啊。”
沈欲忱点点头：“嗯，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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