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
《记忆留声馆》第一次公演直播在即，谈扉明放下调色板和画笔，赶在闹铃响之前关掉闹钟。
他对创作时间的把控还不错，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到门口眯眼打量一番画面，自我评估没什么大问题后，关灯锁好门，走到客厅打开投影，靠在沙发上先看了眼预料之中没被回复的消息，点进沈欲忱超话随便逛了逛。
他最近才知道综艺节目前后如此多的环节与流程需要明星参与，定妆照、节目的预热微博，就连各家粉丝也在本该轻松的周五晚上，忙着控评做数据。
本着突如其来的好奇心，谈扉明点进官方微博，惊异地发现转发列表第一居然不是沈欲忱的。
四小时前的微博，柯栩后援会个人账号的转发量已高达60w，数据高得令人咂舌，沈欲忱竟然只排第二。
谈扉明摸了摸下巴，退出微博确认自己切的是小号，便找到那条微博，摸索着贡献了几次转发量。
虽然他仍没理解这样的数据有什么实际作用，还是评论区粉丝晒的实际奖项和成就比较有说服力。
柯栩，他不认识，但自从关注沈欲忱的事业行程以来，在微博热搜总能看到他的名字，谈扉明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这人好像什么芝麻大点的事儿都能上微博，今天是什么泡在练习室一天，上次是所谓暖心迷弟人设。
他记得清楚这个title，还是因为营销号博文中提到了沈欲忱。
美其名曰“给身体不适的偶像送水”。
啧。
想到话题下一片安利柯栩如何如何好的言论，谈扉明隐约觉得不适。
他关掉手机，正巧和躲沙发后低伏身体、瞪圆了眼的随变对上视线，下一秒随变冲过来张开嘴，被谈扉明一抬手躲过。
电视传来开场乐声，谈扉明捞起猫放在怀里，捏着它胳膊摇了摇猫爪，叹了口气，单方面宣布和解：“咱们商量一下，一起看你主人行不行？”
随变挣脱怀抱，对人类叽里咕噜的话不感兴趣，因此也失去狩猎的兴趣。
不多时节目开始，沈欲忱的出现，吸引了家里所有生物的视线，他身上那件收束身形的碎钻礼服，钻石在深蓝色灯光下若隐若现，那光芒点缀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实在精致漂亮。
这次不是jellyfish，是勾人的海妖。
大概是透过荧幕认出了他，随变跳上去在投影上拍了拍，因为没碰到任何实物，开始喵喵叫起来。
猫大概是在想，朝夕相处的有着温热体温与安心香气的人类，为什么被装进一个触碰不到的大盒子里，而谈扉明顾不上琢磨这忽长忽短的猫叫是在表达什么，荧幕上的沈欲忱有一些陌生，让他恍惚。
两位前辈有说有笑，一旁的柯栩也时不时幽默迎合，相较于三位导师，沈欲忱大多时候十分安静地听着，而柯栩将话题接过后，总若有若无往沈欲忱身上引。
十分暖心，亲近而高情商的做法。
——柯栩的粉丝是这么夸的。
问题是沈欲忱并不需要他这种刻意的“照顾”，谈扉明更加不爽，总觉得这人……
很怪。
直播的主角当然是选手，在导播切到导师席的短暂画面中，谈扉明从沈欲忱的状态中，察觉到一丝疲态，他有些担心沈欲忱是不是又吹空调生了病，直到沈欲忱走上台解释学员的事故，他也才知道缘由。
看到沈欲忱诚挚鞠躬道歉，谈扉明心里有些难受。
这并不是沈欲忱的错，他做得够好了，他的救世主，为什么要低头替那些人道歉？他狭隘地想，即便他知道，沈欲忱的处理办法是明智的，对于一个注定被推向舆论风口的，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说，在如今的网络环境中，被各有立场的网民“讨伐”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但，乖乖啊……
谈扉明有些恍惚，脑海中不知怎么闪过一句质询——那你呢？
你不也让他为你低头，做过那种事。
这种时候怎么会想到那个？谈扉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至今还在忏悔，关于那天被**支配的行为冲动，但现在想这件事十分不合时宜。为驱散脑内的想法，谈扉明拿出手机，对着直播画面拍了一张照片，点开对话框，犹豫了一下，最终发给沈欲忱。
他在聊天框思索着打下几句夸奖，却怎么看都实在奇怪，最终只留下三个大拇指，发了出去。
也是这时，手机顶部弹窗弹出短信消息，他瞟了一眼并未备注的陌生号码，以为又是什么运营商活动或垃圾信息，但随后谈扉明从中捕捉到自己的名字，在弹窗消失前点了进去。
[未知号码：谈。f。明？]
[未知号码：是我儿子的男朋友对吧？]
……
“没有，”沈欲忱注视着他，迟疑道，“你知道她是谁了吗？”
谈扉明点头：“寄那幅画的，应该和非法入侵你家的是同一人。”
沈欲忱垂下眼，转过身走到客厅：“嗯。”
谈扉明跟在他身后，想了想解释道：“那时候突然有人平白无故说我抄袭，还在那么多作品里选了我大学的作业，怎么想都很奇怪，当时虽然你帮了我，但我也在想办法找到污蔑我的人，后来听郝天赐说，已经有人对他们提起诉讼。”
他按住沈欲忱肩膀捏了捏，接着道：“就是你吧，当时一切发生的时间太巧了，我想抄袭事件也有她的参与。”
“抱歉。”沈欲忱道，跨国诉讼周期漫长，而那位私生女士显然早有应对之策，自事情发酵以来，她一直在境外。所以在确切结果出来之前，沈欲忱并没有告诉谈扉明真相的打算。
“为什么又道歉呢？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谈扉明有点儿生气又无奈，心情复杂地揽着沈欲忱坐在一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问题与解决问题的手段同时产生，但有多少人能第一时间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法呢？”谈扉明侧过身轻轻挨着他肩膀，“我只见过你一个。”
“也不算完美。”沈欲忱心中纠结这个“又”字，最终并未追问，他最想问的，并不是私生的事，而是他母亲。
如果母亲真的找上他，那代表谈扉明一定已经看过那些照片了，为了利益，她不一定会将自己儿子的秘密出卖给媒体，但如果是揭露给对他重要的人，譬如谈扉明，沈欲忱想，她该是乐于分享的，那种踩在他的痛苦上以此获得快乐与满足的事情，是她过去常做的，并乐此不疲的。
一时间他沉默下来，谈扉明看着沈欲忱心事重重的模样，想到那些短信，片刻后道：“不过我有其他事情要和你说，你这次可以待几天？”
“最晚周五上午回。”
“嗯，还有三天，那我们一天说一件事好吗？”
沈欲忱抬头盯着他：“什么事啊？不可以全告诉我吗？”
“因为你会很快解决问题，那样很累。”谈扉明捧着他的脸，拇指按在嘴角边轻轻往上推，“你心里的事，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也许很快就会有转机呢？不过今天我们在一起，这么重要的日子，暂时先忘掉那些不愉快好不好？”
“你先把今天的事告诉我。”
“今天啊……就是我想问问，你还要验收我的画吗？沈老师。”
沈欲忱被谈扉明按住肩膀带到房间门口，开门以前他仍以为，谈扉明说的“画”是参展作品，直到打开门，两幅画作映入眼帘，除了眼熟的已经完成的参赛作品，更吸引沈欲忱的是旁边那幅线条流畅，张弛有度的草图。
他微微挑眉，走上前仔细端详画中的自己。
因为画面没做要求，完全是自由发挥，谈扉明便依照他曾经给的参考图，将半身像人物一半的身体与蝶翼融合做了创意处理，让沈欲忱更惊喜的是，画面下方探头探脑抓蝴蝶的小猫背影。
寥寥几笔，他便看到随变的影子。
“一般草图阶段都会给甲方看稿的，所以甲方老师你有什么修改建议吗？”谈扉明道。
“好像画中画啊。”沈欲忱摸了摸画布，久违而熟悉的亚麻质地触感，“没什么修改建议，我很喜欢，小谈老师自由发挥就好。”他转头笑道，“我还要给你打赏。”
谈扉明笑了一声，从后揽住沈欲忱在他脖颈间蹭了蹭，“不要这个，你亲亲我。”
说罢他先心情很好地吻沈欲忱的眼尾，脸颊，下巴……这些他画过的地方，他亲密接触的地方，他的纹路和温度……没有什么能比亲自触摸感受自己的缪斯而更令艺术家心驰神往的事。
我的，我的，我的。
谈扉明在心里默默道。
沈欲忱半推半就地，被谈扉明抵在实木矮柜上坐下，在谈扉明毫无章法的吻中，他抽空伸手抵住他的嘴唇道：“对了……你的档期到什么时候了，下次单曲，我可能会找你合作封面。”
“随时。”谈扉明含糊地说，“选我吧，你也知道……我的效率很高，会让你满意的。”
沈欲忱忍俊不禁：“小谈老师，我们是正规合作，流程透明，到时候我工作室的人会和你联系。”
“好，你什么时候需要我都可以。”谈扉明忽然想起来什么，“不过这幅画，蝴蝶的具体细节我还没想好，能借鉴一下你的纹身吗？”
“……”沈欲忱垂眸看着满眼期待，看似一本正经学习态度的谈扉明。
纹身难免无法复刻微小细节，矢量原稿都发给了他，没有比这更清晰的图了，谈扉明不会不明白。
沈欲忱张了张唇，搭在谈扉明肩上的手放下，自然地撑在身后，微微后仰身体道：“可以啊，在这儿吗？”
与此同时，身旁立着的画框不知怎么倒下了，明明他没有挨到。
沈欲忱看着谈扉明将画框扶起，倒扣在桌上，他的另一只手仍放在他腰上。沈欲忱的视线跟随他的手，看到他顿了一下。
“好……这里，也很好。”
沈欲忱点点头，环视房间，而后推开他踩在地板上，走到画着自己的那幅画板前坐下。
他看一眼画，背过身对着谈扉明，反手碰了碰后腰的系带，捏住一端偏过头道：“还要我自己解吗？”
“……我来。”谈扉明从呆滞中缓过神来，走到他身后蹲下，而后缓缓双膝跪在地上，直起身，揽住沈欲忱的腰，贴着他的后背吻他。
在这种环境中，沈欲忱心跳得很快，特别是想到谈扉明曾经坐在这里画他，让他更加无法抑制心潮起伏，转头与谈扉明接吻。
良久后他们才分开，谈扉明垂眸，慢慢解开系带：“杨阿姨给你系的？”
沈欲忱声音微哑：“你怎么知道？”
“看她前天的朋友圈发了西湖的照片。”
“什么时候加的微信？”
“过年那段时间吧，顾叔来家里那天，我先加的他。”
沈欲忱本想说点什么，但腰间的束缚松开，随即有温度的手隔着轻薄的布料按在他腰上，他不由绷紧后背，闭上了嘴。
谈扉明虚握在他腰侧，两手拇指很容易叠在一起，是手量都可以清晰感觉到的单薄与纤细，可以激发出男人内心深处的保护欲与占有欲——后者在重逢不久演唱会后台，已经悄然而至，而前者，谈扉明最明白这具身体里藏着的并不是脆弱，是玫瑰般带刺的坚韧，可他见过他卸下防备时藏不住的柔软。
谈扉明缓慢地深吸一口气从后吻了吻沈欲忱的头发：“乖乖，腰怎么这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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