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夏柏皊日常惹祸，程简行收拾烂摊子，然后两人再为此干一架，这几乎成了每天的固定流程。
但最近，程简行觉得夏柏皊有点不对劲。
这小子离奇地安静了不少。
虽然眼神还是那么凶，看人不顺眼时拳头照样攥得死紧，但居然……没再主动挑过事。
甚至有天晚上，程简行还看见他拿着本破旧的字典在翻，眉头拧得死紧，手指头点着书页，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程简行心里直犯嘀咕，第一反应是这祖宗是不是憋着什么更大的坏？
他警惕了好几天，发现夏柏皊除了偶尔晚归，身上带着点尘土气之外，似乎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直到那天下午，程简行难得提前收工回家，隔着老远就看见自家门口围了几个人，吵吵嚷嚷的。
他心里一紧，以为夏柏皊又惹事了，拔腿就跑过去。
挤开人群，看到的却不是预想中剑拔弩张的场面。
夏柏皊确实在和人对峙，但对方不是混混，是个穿着皱巴巴西装，腋下夹着个破皮包的中年男人，嘴里唾沫横飞：“……你小子别不识抬举，这活儿轻松钱又多，别人想干我还不要呢！”
夏柏皊抱着胳膊，冷着脸：“不去。你找别人。”
“嘿，你这小崽子，上午说好的，现在反悔，耍我玩呢这是？”男人伸手就要去拽夏柏皊的胳膊。
夏柏皊眼神一凛，握紧拳头，眼看那一拳就要挥出去。
程简行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中间，先把夏柏皊护在身后，然后对着那男人堆起假笑，“这位老板，怎么回事？有话好说，别动手。”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程简行，哼了一声：“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哥。”程简行刻意把“哥”字咬得很重，侧身挡住夏柏皊，“他怎么了？”
“怎么了？说好下午跟我去码头搬货，临到头了又反悔，TMD浪费我时间！”男人气呼呼地指着夏柏皊。
程简行愣住了，转头看夏柏皊：“你去码头搬货？”
他知道码头那地方，乱得很，搬货的都是些膀大腰圆的老油子，工钱压得低，活还重，时不时还有纠纷。
夏柏皊虽然能打，但毕竟才十六。
夏柏皊避开他的目光，硬邦邦地说：“不想去了。”
那男人还在嚷嚷：“不想去早说啊，害我白跑一趟，今天这损失你得赔！”
程简行皱紧眉头，心里疑窦丛生，但还是先转身，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张零钱塞给男人，“老板对不住，小孩不懂事，这点钱您买包烟，另找人吧，实在抱歉。”
男人掂量了一下钱，脸色稍霁，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才走。
看热闹的人散了，门口就剩他们俩。
程简行盯着夏柏皊，“怎么回事？”
“没什么。”夏柏皊转身就要进屋。
程简行一把拉住他手腕，力道不小，“你缺钱？”
夏柏皊甩开他的手，语气不耐，“不缺。”
“不缺你去码头搬什么货？那地方是你去的吗？被人生吞了都不知道！”程简行火气有点上来了，这死孩子永远不知道好歹，“你最近天天晚归，就是去干这个？”
夏柏皊猛地抬头瞪他，眸底里有点被戳破的恼怒，又混杂点别的，无法言说的复杂心绪，“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程简行声音拔高，“说，到底要钱干什么，又惹什么祸了，是不是把人打坏了要赔钱？”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夏柏皊气得胸口起伏了几下，突然吼了出来：“放屁，老子没惹事！”
“那你偷偷摸摸去干苦力是为什么，体验生活啊！”程简行也吼回去。
两人像两头斗牛似的在门口对峙着，空气里火药味十足。
夏柏皊盯着他，眼睛有点红，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却低了下去，“……下个月不是你生日。”
程简行微微愣了下，“什么？”
夏柏皊像是豁出去了，语速飞快，眼神却飘向别处：“那谁……路姜姐说，西街那家店进的皮夹克，质量好，耐磨，下个月……下个月就卖完了。”
他话说得颠三倒四，但程简行却听懂了。
西街那家服装店，他上次路过时多看了几眼那件挂在橱窗里的棕色皮夹克。
他只是觉得那款式挺括，随口说了句“看着不错”，甚至都没停下脚步。
他自己都忘了。
程简行张了张嘴，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心口像是被轻轻碰了一下，有些酸涩。
所以这小子最近消停了，不打架了，晚上偷偷跑去干重活，是为了……给他买那件破夹克？
“你……”程简行喉咙发紧，声音有点哑，“你脑子被门挤了，那玩意儿死贵，买它干嘛，我有衣服穿，一天到晚净没事找事”
他知道那夹克的价钱，得让夏柏皊在码头扛多少天的包？
夏柏皊像是被他的反应激怒了，猛地扭回头瞪他，带着一种凶狠的委屈：“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
程简行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时打架时的暴戾，全是笨拙的，不被领情的急躁和难过。
他所有骂人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两人又沉默地对峙着，但这次没了火药味，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后，程简行先败下阵来。
他抬手，胡乱地揉了一把夏柏皊刺猬似的短发，动作有点粗鲁，语气却硬不起来：“……傻逼。”
夏柏皊一把打开他的手，扭开头，耳根却有点红。
“那活儿不许再去干了，”程简行收回手，插进裤兜，偏头看着自家破旧的门框，“码头乱得很。”
“……嗯。”夏柏皊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夹克也不准买，”程简行继续命令，“浪费钱。”
这次夏柏皊没应声，明显不服。
程简行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声补了一句，快得几乎听不见：“……有那钱，不如多吃几顿肉。”
他说完，也不看夏柏皊反应，率先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夏柏皊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跟着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
屋里很快传来程简行的骂声：“这地上怎么又这么多灰，你他妈在家就不能扫一下？”
“啰嗦，你自己不会扫？”夏柏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冲。
听起来和往常任何一个傍晚没什么不同。
生活，就是要慢慢过，就算平淡，至少实在。
yoho[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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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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