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柏皊那点三分钟热度的文化劲儿,终究是没撑过半个月。
倒不是他不想学,是课本上的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那本破初二语文被他翻得卷了边,眉头皱得死紧,进度比王老头修了三年还没修好的拖拉机还慢。
程简行嘴上骂他“猪脑子”,“对牛弹琴”,偶尔闲了,也会拎着根筷子,敲着桌子逼他多认几个字。
多数时候,夏柏皊忍着暴躁吭哧吭哧学,偶尔忍到极限了,就把书一摔,两人再乒乒乓乓打一架,打完了,要么继续学,要么各自黑着脸散伙。
这天下雨,没法出门上工。
程简行在家补屋顶的漏缝,夏柏皊被按在桌子前抄生词。
屋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夏柏皊越来越暴躁的情绪临界点。
“啪!”
铅笔被狠狠撂在桌上,断成两截。
“不抄了!”夏柏皊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噪音,“这什么鬼东西,根本写不完!”
程简行正踩着凳子堵漏雨的地方,头也没回:“抄不完就别吃晚饭。”
“不吃就不吃!”夏柏皊吼回去,一脚踢开挡路的矮凳,发出巨大声响。
他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像头困兽在屋里焦躁地转了两圈,最后一把抓起墙角的旧篮球,狠狠砸向墙壁。
“砰”的一声闷响,篮球弹回来,滚到角落。
程简行终于回过头,手里还拿着油灰刀,脸上沾了点灰,“又发什么疯?”
“我受不了了!”夏柏皊呼了口气,指着那本摊开的作业本,“天天对着这些破字,有屁用,能当饭吃还是能让人怕我?!”
“跟你说过多少遍,不是所有事都得让人怕!”程简行从凳子上下来,“能动脑子解决的事,你非要去拼拳头?”
“动脑子,像你一样?”夏柏皊忽地嗤笑,带着一种尖锐的嘲讽,“动脑子去给人家赔笑脸,动脑子省吃俭用还差点交不上电费?”
这话戳到了程简行的痛处。
他脸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夏柏皊豁出去了似的,声音更大,“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住这破房子,还不是天天看人脸色,老子不学,学了也变成你这样的怂包!”
话音未落,程简行已经一拳挥了过来。
这一下又快又狠,直接砸在夏柏皊嘴角。
夏柏皊先是嘴角一痛,随即踉跄着撞到饭桌,桌上没盖墨水瓶晃了晃,倒了,蓝黑色的墨水瞬间洇湿了摊开的作业本,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霎时糊成一团。
两人都愣了一下。
夏柏皊先反应过来,他抹了一把发麻的嘴角,看到指尖的血迹,怒火即刻焚烧了他仅存的理智。
他低吼一声,像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扑上去和程简行扭打在一起。
这一次的性质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不再是带着点试探和玩闹性质的互殴,而是真的往狠了下手。
拳头砸在□□上的声音听得让人胆寒,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
桌子被撞开,椅子翻了,刚才修屋顶用的工具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程简行被夏柏皊死死按在潮湿的地面上,后脑勺磕了一下,头皮疼得发麻,眼前发黑。
夏柏皊骑在他身上,拳头攥得死紧,手臂上的肌肉紧绷,漆黑的眸底盛着湮湮熄灭的火光,明明是一副暴怒到极致的模样,可那不住发抖的手和打战的牙齿却让人感觉他才是委屈的那一方。
他扬起的拳头僵在半空中,微微发着抖,怎么也落不下去。
程简行喘着气,看着上方夏柏皊扭曲的脸,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里似乎有水光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打啊!”程简行嘶声挑衅,喉咙里泛着腥甜,“你他妈不是能耐吗,打下来!”
夏柏皊的拳头顿时抖得更厉害了,咬紧牙关。
最终,那拳头没有落下,而是重重砸在程简行耳边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猛地从程简行身上起来,背对着他,肩膀紧绷,声音沙哑破碎:
“对,我是怂包,我他妈就是不敢,行了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里,摔门的巨响在狭小的空间里久久回荡。
程简行躺在地上,没动。
耳畔是夏柏皊最后那句话和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抬手抹了把脸,碰到破皮的嘴角,疼得他“嘶”了一声。
他不自觉偏过头,看见地上那本被墨水染得脏乱的作业本。
墨水一点点浸湿了那上面歪歪扭扭,却无比认真写的字。
以及夏柏皊方才砸在地面上的那个拳头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微微泛白的印记。
程简行慢慢坐起身,靠在翻倒的桌腿边,抬眼看着窗外连绵的雨线。
他突然想起夏柏皊扑上来时,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除了愤怒,好像真有点别的东西。
妈的。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这次好像,是他先动的手。
也是他,先说了混账话。
yoho[竖耳兔头][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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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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