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许多不太好闻的味道。安吉拉走在路上，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的视线落在靠在墙边的身影。
达斯汀·布洛克。无忧谷出了名的“坏小子”，此刻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个快要捏扁的空易拉罐。
他没有看她。怀孕需要照顾的母亲，满地乱爬的弟弟，还有账本上永远填不满的数字。某些微薄的收入，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杯水车薪。
“喏，”安吉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递给对方一份三明治，“这家店还不错。”
达斯汀愣了一下，易拉罐从指尖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转头看她，有些意外。他接过三明治：“谢了，大小姐。这地方可容不下你这号人物。”
“布洛克先生没什么要和我聊的吗？”安吉拉笑了笑，学着对方的样子，也靠在了墙边。
“谈什么？怎么把那个‘A’的卷子偷出来，好让我妈下周不要直接晕过去？”达斯汀嘴角地扯动了一下，笑得有些自嘲，“我又不像大小姐你，对你来说最恐怖的是，裙子没买最新款还是期末考试拿不到全A？”
达斯丁叹了口气，几乎是只对她坦露的语气说：“有时候，我真想把所有东西都砸了。账单，学校，老妈的眼神……全砸得稀巴烂，正好清净。”他不是不想做英雄，他只是不知道路在哪，似乎只有眼下这条不好走的路，能暂时拖住生活，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未来。
“至少你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把什么扔掉，”安吉拉的声音变得有些柔软，带着叹息。她靠近他，二人共享风和一份沉重的心事。“我连想砸什么都不敢确定。我爸的奖杯？我妈的竞选标语？莉莉丝永远都比不过的姐姐？每样东西都连着别人眼中的‘安吉拉’，砸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你吸引我？你不演，或者……你演的是另一种我不认识的、更真实、也更刺激的人生？”
“刺激？”他微微侧过头，有些玩味地说，“像这个？”他突然伸出手，动作极快，目标是她肩头的相机。他准确无误地偷走了那台如果卖掉，应该能付好几个月账单的相机。
达斯汀敏捷地躲开安吉拉抢相机的手，故意啧啧有声：“普莱斯顿小姐……这些照片满分。就像您的人生一样，无聊完美。”
安吉拉看着相机被抢走，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笑了笑：“达斯汀·布洛克！你个小偷！”她笑着指控对方，可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真的要这样吗？毕竟这注定没有结果，只是一时的新鲜罢了。
就在她伸手再次去夺相机的瞬间，达斯汀却出人意料地做了另一件事。他猛地凑近一步，那距离瞬间打破了所有安全的社交距离。相机还被他拿在手里。
安吉拉没躲开。她只是看着他，和他所处的那个混乱、无序、和自己周围截然不同的世界。
达斯汀却因为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脑中开始不由自主地思索：
三明治是施舍？又真诚？知道我扶不上墙，还要靠近，图什么？找刺激，大小姐的贫民窟一日游？
完美小姐也会累啊？也对，哪家没点破事……啧。想砸东西？老子天天想砸，就是买不起锤子。但她连砸什么都不知道。
刺激。是活得像B级片，别说还挺酷，可我能给她什么？下个月交不起账单还是被警察追？结局？呵，辍学，打工，养一家子，等弟弟妹妹长大，老妈再找点活干，然后，没然后了。她呢？常青藤，别墅，狗，以及一个同样完美的精英老公，两条没交集的线，硬要交，成车祸现场了。
但……或许
这下我成疯子了，明知道没路还往下跳。管他呢，这操蛋日子本来就够苦了，大小姐撞完南墙就回去了。她亏得起，我……就想抓点‘不属于这’的东西。光想想她爸那张气歪的脸就值的不行。
他俯身，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点急切，有些生涩地吻住了她。
安吉拉没有闭眼。在触碰到的那几秒里，她脑中忽然飞快地闪过无数个之后会发生的场景，父亲的暗示、母亲的谈话、还有莉莉丝如果被她知道的话估计免不了一番嘲讽。这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只是她循规蹈矩生活里一次新鲜的尝试。
她有些笨拙地回应了他，双手揪住了他洗得发白的夹克，用力地把他拉得更近。
世界依旧嘈杂混乱，垃圾桶边的流浪汉在翻找食物。但在这条散发着不太好闻味道的街道上，安吉拉拥有了一种此前未曾体验的感知，她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两人亲吻时，达斯汀的手机突然在他口袋里发出声响。
安吉拉睁开眼，近在咫尺的达斯汀有些懊恼和被打断的烦躁。
他不舍地退开些许，急躁地去掏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串号码，名称是“金”。
这通电话对于达斯汀一下就把布洛克家的窘迫和重担拉了回来，然后横亘在刚刚交换气息的两人之间。
达斯汀叹了口气，表情被熟悉的倦怠覆盖。他没立刻接电话，反而到处找了找，终于在口袋里找到了一个钥匙扣，“顾客送的，合法合规。”
面对自己不太熟悉的事物，安吉拉收下钥匙扣后，下意识地采取了自己熟悉的方式对达斯汀道：“抢了我新买的相机，不管怎么说，你都要把这笔钱还给我。”
“好，我得回去了。”达斯汀并没有将相机还给安吉拉，他转身，铃声随着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小。
安吉拉独自站在原地，风毫无阻挡地吹打着她的脸颊。她转头看了看周围。
垃圾，流浪汉，警察，车辆，如果自己再往前走几步，到了对面那条街，保镖应该就会出来了吧？
确定了吗？至少关系是确定了，至少债务是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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