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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申明简记忆中的这名血脉相连的长者女性样貌已经模糊了太多。总归是比棺内安然躺着的要明媚一分,鲜艳一分。

岁月流逝,红颜衰败,此时鲜花环绕,是对逝者的哀婉,对生者的慰藉。

死亡面前,众生平等。曾经活生生的、灵动的一个饱满的血肉躯体、,如今冰冷冷地僵在这方长棺之中。不论是那些温暖的、刻薄的、歇斯底里的记忆,都统统缩成一个干瘦的身影,挤压在最后的空壳里。嬉笑怒骂若此后在梦里还能再见,或许只是最后的,迟来的几分怀念,或几分遗憾。

叱咤一生的女人,还坚持穿上她心爱的旗袍,枕在她心爱的玫瑰之中,这是她此生中最安宁的时刻。

耳边骤然响起滑稽的、夸张的哭泣声,曲太太收腹提气,腰一弯,趴住了冰棺,恨不能随之而去:

“哭我妹!哭我妹!犹记春花开满畔——姑嫂携游——乐融融!

“叹如今!叹如今!天人一隔永别离——牙床空对——泪涔涔!”

曲琳琳忙不迭给她擦去挤出来的几滴泪,曲文雄搂住妻女,也作势抹抹眼角。

原来这曲大太太娘家姓孙,是挣阴财走偏门发的家。年轻时的孙姑娘习得家传哭丧技法,一身孝,一身俏,哭起来叫人骨头都酥掉,人送雅号“哭丧西施”。曲文雄在自家老祖宗葬礼上惊鸿一瞥,心都被她哭软了。没几日,这纨绔在丧期里就偷摸儿纳人进屋开脸做妾。想来孙姑娘许是孝子贤孙当多了,也积了些阴德,没过两年,曲文雄正室难产一尸两命,她却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囡囡出来。曲文雄一向子嗣艰难,得女之后看到了希望,他立即抬了孙姑娘当夫人。

当年的哭丧西施孙姑娘,如今的风韵徐娘曲太太。她虽嫁作人妇多年,但听她哭腔抑扬顿挫,余音绕梁,可见孙家人不敢忘本,后人哭丧功力不减。

哭丧哭丧,能把本家子孙都带动得挥泪如雨才叫本事。曲太太没想到自己这回倒遇上了敌手,那三个孝顺子女居然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曲太太拿眼角一觑,哭得更为卖力。

申明优在这出戏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穿上了美丽的黑金丝绸旗袍,上面绣着大朵艳丽的牡丹。寿鞋是漂亮的哑光布面。唯独——

“难得见到素面朝天的妈妈。”

“妈妈在最后,”曲意有些担心接下来要说的事会被拒绝,目光里带了恳切:“她要求我们给她化妆。”

叫子女擦洗换衣便罢了,让子女化妆是闻所未闻。不过鉴于这位女士一辈子做过的,叫人闻所未闻的事情可太多了,最后的这小小要求也并不显得太过惊悚。

曲太太丹田换了口气:

“望子成龙——劳费心!

“望女成凤——一场空!”

申明优随遇而安,点点头答应下来:

“今晚吗?”

舟车劳顿,曲意准备客套一下,请刚认识的哥哥姐姐先休息一晚。

曲太太提喉高吟:

“谁知床前一碗水——

“胜过坟前——”

一直没说话的申明简开口了:

“就今晚吧,本来我们也要给她守灵的。”

“各位,恕我先行一步,家里还有事要料理,我们明天再见。”张衍看了看手表,又头疼地看了看还在悲泣的曲太太。

曲文雄老泪纵横,扑过去握了握张律师的手:

“今天实在是耽搁张律师功夫了,感谢,感谢!”

曲文雄紧跟着指挥起来:

“老周,你送送张律师。小意啊,那你舅母妹妹?”

“舅舅辛苦了几日,今天一家团聚,也早些休息去吧,母亲灵前有我们在呢。”

“哎,是这话,你们尽尽孝,也能多多积福。夫人,快别哭了,把孩子们的伤心勾出来了,唉!”曲文雄忙不迭拉起妻女,一家三口抽抽噎噎上楼去了。

冰室一下子安静下来,这四个有着奇特的亲缘关系的人与死人,总算有机会相处了。

曲意对守在门外的女佣吩咐道:

“彩云,把东西都端过来。”

恩歇府里众仆都穿着白色孝服,女佣还用白色丝带绑着头发。

彩云手脚麻利,很快端来一个大圆紫檀木盘,把它放在一旁柜子上,便退出去关上了门。

这木盘中间立着女主人的遗像,两旁工整码着蔻丹油、胭脂陶瓷瓶、海棠粉饼盒、青雀尖眉笔。另有一只比翼连枝螺钿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对水滴珍珠耳环和一枚红宝石戒指。

申明简将遗像拿在手上端详。黑白相片里的女人看着温婉可亲,柳眉杏眼,薄唇浅笑。这应该是几年前拍摄的,那时候她还没有沾染病容。

“妈妈被肺病折磨了很久,现在走了,对她来说其实是解脱。”

曲意让申明简将遗像安置在棺前。

“哥,你来给妈涂蔻丹,我和姐姐服侍梳妆,可以吗?”

申明简接过小小圆肚琉璃瓶,瓶身上贴的广告纸已经被磨去了图案,扭开盖子,里面的朱红染料即将见底。

“这是妈最喜欢的一瓶,可好看了,涂了显手白。哥你涂的时候千万小心,别涂到两边皮肉上,不然妈要生气的。”

申明简皱了皱眉,这长篇大论的涂指甲指南从一个成年男子嘴里念出来,让他觉得怪异。

“小意,我很少亲手化妆,怕化花了,姐姐给你打下手吧。”申明优没有伺候过人,她只能勉强认全这些物什,只比明简强一点儿。

曲意对这些倒如数家珍,他抿了个笑出来:

“妈妈身前最喜欢我服侍她梳妆,那就麻烦姐姐帮忙了。”

曲意说的是真的,他摆弄起这些十分娴熟。亡者皮肤紧绷干皱,他毫不忌讳,用手给曲文鸢的脸一点一点按摩软化。再用油脂膏将粉饼润开,层层敷到脸上。但死人面孔扒不住妆,那枯黄的脸已显得白煞了些。为了调和肤色,曲意用小指指甲从胭脂瓶里挑出一点,放在掌心融了,又拿粉扑蘸了扑在两腮,细细晕开。嘴皮干驳,那就先用毛笔抹一层油脂画上去,然后画上一层胭脂,最后的画眉更是一气呵成。

申明优给他一一递上首饰,珍珠耳环戴好垂在脸旁。当曲意准备给她套红宝石戒指时,申明简还没有给左手手指涂完。

申明简真的尽力了,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尸体,敌方的、己方的、平民的,完整的、不整的,高矮胖瘦、男女老幼。但面对自己的母亲,他的手稳不住。浓郁的玫瑰在努力散发香味,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放再多冰块也镇不住的丝丝缕缕尸臭,在不停地往外钻。

“哥,我来帮你吧。”

申明简毫不犹豫地将那小刷子塞到曲意手里。曲意目光精准,一手捏住指尖肉,一手刷三下,毫厘不差。

整理好遗容,棺内的人有了气色,似是沉沉睡去。

申明简下意识看向曲意的右手,他的手本就雪白,那小指指尖的染的一点嫣红尤为显眼。

“擦擦手。”他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曲意。

“谢谢,”曲意一擦,白手帕也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帕子脏了,我洗了再还给你,成吗?”

“不用,送你了。”

在申明优眼里,曲意跟她见过的男性都不一样,她好奇地问道:

“小意,妈是什么时候收养你的?”

“九年前,妈是大善人。”

这“大善人”申家姐弟听着太过刺耳了,申明简没忍住,刺了他一句:

“弃养自己孩子去养别人,也能叫大善人吗?”

曲意忙冲着冰棺拜了拜,一脸严肃:

“死者为大,哥,慎言。”

他坐到一旁凳子上,继续说道:

“妈把我从修道院里带出来,就是我的恩人。她见我年纪小,收养了我,便是我的再生母亲。以前修道院里的嬷嬷老说世上有天堂,我不信。来到恩歇府,我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你小时候在哪个修道院?”申明优问。

“维纳尔教堂。”

申明优回忆起来:“啊,可是五年前遭了大火的那个?”

“教堂着火?”五年前申明简随军在外苦战,朝不保夕,对家乡事一无所知。

申明优给他解释道:

“我没记错的话,是五年前的冬天。在咱们省城远郊有一座圣母教堂,几个姑子把炭炉搬到屋里烤火,没想到吸了炭都昏过去了。等看门人发现的时候,火已经烧旺了,那一回死了不少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曲意幽幽念道,“后来要灾后筹钱重建,妈拿了一笔钱让我送去。等我去了,才知道带过我的嬷嬷都已经没了,全院的人几乎换了一批。原本的育婴堂就建在嬷嬷们住的房子旁边,也被烧得一干二净。据说维纳尔先生为了救火,嗓子里呛了烟灰,也没逃过去。”

“那育婴堂里的孩子——”申明优有些不忍,当年的报纸语焉不详,这等丑闻都喜欢报一半遮一半,没想到居然这么惨烈。

曲意低落地垂下头:

“万幸孩子们都救下来了。妈后来给我批了假,叫我帮着盯教堂重修的活儿。我带过去的钱多人多,没有人敢不听我的,木头房子都不许盖了,全换成砖头,厚实一些。”

虽说已经十九岁,但曲意一边翻开旧事,一边左脚踢右脚,微卷的发丝耷拉着,这模样让人不禁可怜这孩子在长大路上遭遇的坎坷。

申明优安慰性地摸了摸他的头,申明简手指蜷了蜷,他晚了一步,便和缓了语气:

“你考虑得很周到,已经做得很好了。”

曲意抬起眼睛望向他们:

“二哥,姐姐,妈妈让我跟你们有缘份聚在一起,我一直都很期待与你们见面。”

看来这孩子早就知道自己养母有两个亲生孩子,申明优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的?”

“很早,妈把我带回来半年后吧,我不小心看到了一张照片。”

“什么样的照片?”

“我只看了一眼就被妈训了,上面好像就是妈和两个小孩子在荡秋千。后来我偷偷缠着照顾我的姆姆问,她告诉我你们姓申,是妈妈的亲生小孩,但多的就不肯说了。”

申明简有些不可思议:

“那张照片在哪里,我想看看。”

“在书房找找估计能找到,妈什么东西都爱放那边。”

申明优提议:“要不明天我们一起找吧,也给妈收拾一下遗物。”

曲意自告奋勇:

“我现在就去找吧,今晚要守一夜的,看看照片赶赶瞌睡。”

曲意一打开门,屋里屋外温差叫他打了个喷嚏。原本坐着要睡不睡的彩云被惊醒了,她忙站起来:

“少爷,要拿衣服吗?”

“你拿一条新披肩来给申小姐,月前裁缝不是送了件新衬衫来,我穿大了,一时忘了退回去,正好拿过来给先生。”

曲意交代完就去找照片了,申明优听他细细嘱托,面面俱到,也有些感慨:

“这孩子当家早。”

申明简想到他熟练地化妆,时而露出些害羞的神情,有些不以为然:

“我们好像多了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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