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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初夏夜的风带着海水的潮气,漫过朐县的矮墙,钻进学堂的窗棂。油灯的火苗在风里轻轻摇晃,把李柘和陈阿娇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忽明忽暗,像幅流动的水墨画。

学堂里很安静,只有竹简翻动的声音,和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隐约轰鸣。孩子们早已放学,案上散乱地放着几卷竹简,还有陈阿娇刚抄好的墨迹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史书中项羽的记载,你抄得最用心。” 李柘放下手里的竹简,看着案上的书稿,语气里带着笑意,“字里行间都带着股劲儿,像要从纸上跳出来似的。”

陈阿娇正在收拾笔墨,闻言脸颊微微发烫:“项羽我只是……觉得可惜了,功败垂成。”

“哦?” 李柘挑眉,来了兴致,“女子看史书,多叹霸王别姬的缠绵,你倒可惜他的功业?”

“缠绵有什么可惜的?” 陈阿娇把毛笔放进笔洗,笔和笔洗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可惜他明明有机会一统天下,却偏要学古人分封诸侯,最后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放着现成的郡县制不用,非要倒退回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话一出,李柘愣住了。他研究史书多年,见过的评点多是 “项羽刚愎自用”“妇人之仁”,却从未有人从 “制度倒退” 的角度评价他。这看法新奇,却又透着几分道理。

“你是说…… 郡县制优于分封?” 李柘追问,眼神里闪烁着探究的光。

“难道不是吗?” 陈阿娇转过身,油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睛发亮,“分封诸侯,看似稳妥,实则埋下祸根。你看周朝,分封了多少诸侯?最后还不是战乱不休,民不聊生?秦朝一统天下,废分封,设郡县,书同文,车同轨,这才是真正的进步。可惜……” 她顿了顿,想起长安的宫墙,语气低了些,“可惜步子太急,失了民心。”

李柘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面。他自幼饱读诗书,儒家师长多贬斥秦朝 “暴政”,推崇三代之治,从未有人像陈阿娇这样,直言秦朝制度的 “进步”。可细想之下,她的话竟难以反驳 —— 孝景帝时候,诸侯王做大不也因削藩,闹出了七国之乱吗?

“你这看法…… 倒是独特。” 李柘的语气里带着赞叹,“寻常男子也未必有这般见识。”

陈阿娇心里咯噔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这些看法,一半来自长安宫廷里听来的议论,一半是她自己穿越两千年的历史积累,早已跳出了寻常女子的眼界。她连忙低下头,掩饰道:“我…… 我也是瞎猜的,听村里的老人们说的。”

李柘却没有深究,只是笑了笑:“不管从哪听来的,都有道理。史书就像这海边的礁石,从不同角度看,能看出不同的形状。” 他又拿起案上的《商君书》,“你觉得商鞅变法如何?”

“商鞅?” 陈阿娇想了想,“是个有魄力的人。乱世用重典,他让秦国强了起来,只是……” 她皱了皱眉,“太过严苛,失了人情。最后被车裂,也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李柘又愣了,“世人多叹他‘作法自毙’,你却说他咎由自取?”

“制定律法的人,更该知法守法,体恤民情。” 陈阿娇的声音低了些,想起了长安城里那些因苛法而家破人亡的宫人,“他定的连坐之法,不知害了多少无辜之人。这样的法,就算能强国,也长久不了。治国终究要靠民心,不是靠鞭子。”

“靠民心……” 李柘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悠远。他想起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想起了他们对百姓疾苦的漠视,想起了自己为何宁愿隐居海边教书,也不愿踏入官场。

这个叫阿宁的女子,总是能说出些看似离经叛道,却又直指要害的话。她的见识,不像来自乡野村妇,倒像…… 像那些久居上位,看透了利弊得失的人。

“你说,若是一个王朝,官员只知搜刮民脂民膏,不顾百姓死活,还能撑多久?” 李柘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陈阿娇的心猛地一缩,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她知道,他说的不仅仅是历史。汉朝自文景之治后,虽看似强盛,可刘彻连年征战,耗费国力,卫子夫的外戚势力日益膨胀,朝堂早已是暗流涌动。这些,她比谁都清楚。

“撑不了多久。”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就像这大海,平日里看着平静,一旦掀起巨浪,再大的船也能掀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柘重复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震撼。这道理他不是不懂,却从未有人像她这样,用海边最常见的景象来比喻,如此生动,又如此惊心。

油灯的火苗跳了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学堂里陷入了沉默,只有海浪声在窗外起伏,像在应和着他们的谈话。

“阿宁,” 李柘看着她,眼神温和却带着探究,“你到底…… 读过多少书?”

陈阿娇的心跳漏了一拍,避开他的目光,拿起一块抹布擦拭案上的墨渍:“没…… 没读过多少。就是…… 我爹以前是个小吏,家里有几本书,小时候随便翻了翻。”

这个谎言,她已经说过几次,此刻说出来,却觉得有些心虚。在李柘清澈的目光里,任何隐瞒都像是对这份难得的坦诚的亵渎。

可李柘没有再追问,只是笑了笑:“你爹若是知道,他的女儿能有这般见解,定会很骄傲。”

陈阿娇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总是这样,在她快要露馅的时候,轻轻为她解围。他的尊重,比任何追问都让她安心。

“明远,你呢?” 她转移话题,“你读了那么多书,就甘心一辈子待在这海边教书?”

“甘心。” 李柘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教书育人,看似平凡,却能埋下种子。这些孩子,哪怕将来只有一个能明白‘仁义礼智信’,能记得‘水能载舟’的道理,我的就不算教过。” 他顿了顿,看着窗外的夜色,“再说,这海边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陈阿娇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个看似文弱的儒生,心里藏着的格局,比长安那些汲汲于功名的大臣要大得多。他放弃的是仕途,坚守的却是更珍贵的东西。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陈阿娇突然说。

“好。”

“从前有个国王,想修建一座世界上最华丽的宫殿。他征集了全国的民夫,耗费了无数钱财,宫殿建得确实漂亮,可百姓却饿得没饭吃,到处都是饿死的人。后来,宫殿建成那天,百姓们起义了,把宫殿烧了,国王也被赶跑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遥远的传说,“你说,这个国王是不是很傻?”

李柘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是很傻。他以为宫殿能证明自己的伟大,却不知道,百姓的温饱才是最坚实的根基。”

陈阿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这个故事,是她编的,却也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感慨。刘彻不就是那个国王吗?他建章宫,修陵墓,连年征战,看似建立了不朽功业,却不知道,百姓早已不堪重负。

夜渐渐深了,海风带着凉意,吹得油灯的火苗又晃了晃。

“该回去了,不然张大娘该担心了。” 陈阿娇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我送你。” 李柘也站起身,拿起墙角的灯笼。

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铺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海风拂过,带着槐花的甜香,陈阿娇的发丝被吹到脸颊上,有些发痒。

“阿宁,” 李柘的声音在灯笼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温和,“以后…… 若是有想不明白的史书,随时可以来找我。”

“嗯。” 陈阿娇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

走到望海村的村口,陈阿娇停下脚步:“就到这儿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路上小心。” 李柘把灯笼递给她,“灯油够你走到家了。”

“嗯。” 陈阿娇接过灯笼,转身往石屋走。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只见李柘还站在原地,灯笼的光晕在他身上,像一层温暖的铠甲。

看到她回头,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县上走去。

陈阿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像被海浪漫过的沙滩,软软的,又带着湿润的暖意。

她知道,自己今晚说的话,有些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认知,可李柘没有怀疑,没有追问,只是真诚地倾听,由衷地赞叹。这份尊重和理解,是她在长安从未得到过的。

或许,这就是她一直寻找的安稳。不是没有风雨,而是有一个人,愿意听你说那些 “离经叛道” 的话,愿意懂你藏在心底的苦,愿意和你一起,在这海边的夜色里,谈古论今,看潮起潮落。

灯笼的光映着她的笑脸,在寂静的村路上,一步步走向属于她的石屋,走向那个越来越清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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