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秋意的夜风吹散松湖桥的热闹,江岸重新恢复安静。
昏黄的路灯下,长椅上坐着两个人。
时嘉年捏着挂满水珠的易拉罐,鼻尖萦绕江水的味道,目光直视波光粼粼的江面,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就这样跟岑开宇并肩坐在这里,吹江边。
抬手灌了一口啤酒,斜眼看向右边,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喉咙发紧,险些呛了一口。
用手背出擦掉嘴角的液体,清了清嗓子打破尴尬的沉默。
“哪……来的酒?”
横在两人之间的六个易拉罐,其中三个空的罐子被人捏扁。
岑开宇放下嘴边的易拉罐,笑了笑,“买的。”
靠!
问的什么白痴问题!
时嘉年在心里暗骂自己。
其实他想问的是,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可,他有什么理由不能在这里,这里是公共场所,他还能限制岑开宇的行动不成。
问这个问题也是白痴,还没边界……
正想着,时嘉年就听到岑开宇问:
“你怎么在这里?”
咳咳……
这回是真的被呛到了。
余光扫到岑开宇伸手的动作,立即忍下难受抬手拒绝。
“我……咳咳……没事……没事了。”
还好是夜黑风高的晚上,还好这破路灯不够亮,不然岑开宇就看清他狼狈的样子了。
岑开宇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去,微微握成拳。
“我……”时嘉年刚开口,兜里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他微微转身捂住手机听筒。
“喂,时嘉年,我们回去了,你在哪里?我跟赵星去接你。”孙宜然说话时有吹风的声音,大概是在江边。
时嘉年看向松湖桥,余光扫到岑开宇,急忙收回视线,小声对电话那头说道。
“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语毕,不等孙宜然反应,他就挂了电话,空气瞬间安静,他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该死,就应该借口离开这里。
“朋友?”岑开宇语气淡淡。
“嗯,我跟他们一起来……就是赵星,你见过的,今天的活动是他负责。”人家都问他两个问题了,不回答不礼貌。
“他们?不止赵星。”
时嘉年不解地看向岑开宇。
岑开宇裂开嘴笑了笑,举着易拉罐对着空气跟他干杯。
“我就随口问问。”
看着他滚动的喉结,时嘉年开口,“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问还一问。
岑开宇道:“郝智渊邀请我过来。”
他就知道是跟郝智渊一起来的,他们关系那么好,这种场合怎会不会黏在一起。
这个问题没什么好问的。
时嘉年闷了一口。
冰凉的啤酒已经回温,逐渐变得苦涩。
“你怎么没跟赵星一起在桥上看,那边的视线更好。”
啪的一声,岑开宇又开了一瓶。
见状,肚子有些发涨的时嘉年伸手要去拿一瓶,却触碰到一阵温热,手跟碰了刺一样缩回。
岑开宇目光沉沉,声音有些哑,“你别喝了。”
是了,只剩两瓶了,他肯定要留给郝智渊。
本应该是他们俩在这里喝酒幽会的……
时嘉年左右看看,这附近除了他们没有半个人影。
“郝智渊呢?你怎么没跟他待在桥上,那里的视线不是更好吗?”
岑开宇向后仰,微微侧身,单手撑在椅背上,勾起一边嘴角,酒气浓郁。
“时嘉年,你变了,跟以前不一样。”
他笑着,时嘉年却听出语气中的质问。
被他看得不爽,时嘉年回瞪了一眼,挪开视线,紧捏易拉罐的手动了动,食指勾起拉环,啪的一声,蹦出些许水汽。
“不早了,我先回去。”
不打扰他跟郝智渊的约会了。
“等等。”
他的手腕被岑开宇拉住,温热的手掌仿佛灼热了皮肤,他顿在原地,忘了挣脱,那股灼热瞬间染上耳尖。
岑开宇顿了顿,语气微醺,“一起走。”
果然是醉了。
时嘉年偷偷松了一口气。
心底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对不对,应该是,“郝智渊呢,他什么时候来接你。”
时嘉年把剩下的两罐啤酒塞进两个裤兜,手机放进了裤子的后兜。
“干嘛提郝智渊。”岑开宇轻笑一声,仍拉着他的手腕。
呵,原来是吵架了,怪不得在这里借酒消愁。
时嘉年胸口闷闷的,语气低落,“你喝醉了,一个人能回去吗?”
岑开宇没有动,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莞尔一笑,头猛地落在他的肩上。
“我可以说……回不去吗。”
时嘉年仿佛被雷击中一样,鸭舌帽掉在脚边,额前的短发散落下来,遮住眼睛的一半,肩膀挺直一动也不能动,耳边的热气和混着酒气的洗衣服味道将他烤热,头往左侧歪,仿佛另一边肩膀不是自己的。
“岑开宇……你,那个,你还能走吗。”
岑开宇没有说话,一动也不动。
刚刚还不是这样的,明明还有意识的呀。
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岑开宇,你的手机……借一下你的手机……”时嘉年小心翼翼转了个身,摸到皮带的那一刻,猛地收回手,脸上红得更厉害了。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借你的手机给郝智渊打电话……要不你先坐下……”
说着,他挪了挪脚,调整姿势,岑开宇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他连忙伸手环住腰部。
岑开宇比他高半个头,不胖但结实有肉,属于那种胳臂比他的腿还要精壮的类型。
这会儿抱住岑开宇的时嘉年,像岌岌可危的危房,已经顾不上现在是什么姿势,时嘉年使出吃奶的劲稳住他,脖子青筋突起。
感觉到岑开宇已经稳住了,时嘉年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们现在面对面拥抱,岑开宇的身体几乎压在他身上,他把下巴搁在岑开宇的肩上,柔声说道:“岑开宇,咱们商量个事,你能不能回光返照一下,自己走,起码走到路边,不然没办法打车,我们俩今晚就要在长椅上过夜。”
孙宜然喝醉的时候能听懂人话,岑开宇应该也可以吧。
空气安静片刻,岑开宇发出“嗯”的一声。
时嘉年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如释负重松了一口气。
岑开宇半耷眼皮,脸上没有一丝红晕,唯有耳尖发红。
原来岑开宇喝醉了是这个样子。
他们相识时还很小,看起来认识很多年,但真正相处只有一年的是时间,对这个人说不上了解。
“能听懂人话吗?”时嘉年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岑开宇缓缓点头。
“能走吗?”时嘉年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走的手势。
岑开宇缓缓点头。
时嘉年挣了挣手,岑开宇却握得更紧。
啧。
“能放开吗,我要捡帽子。”
岑开宇才慢慢松手。
比孙宜然好多了,孙宜然喝醉了只能听得懂一半的人话。
时嘉年撸起额前的头发,重新戴上帽子,察觉到岑开宇的视线,偏头看过去。
就在一瞬,岑开宇清明的眼眸变得迷离。
时嘉年愣了一下。
错觉吗。
捡起脚边的树枝,用另一头戳了戳他的手。
“拉着。”
岑开宇:……
这会儿又听不懂了?
时嘉年要把树枝收回时,岑开宇就伸手拉住另一头。
这会儿快十二点了,两岸的灯光少了些。
时嘉年对着手机发愁,孙宜然和赵星早在半小时前就在群里艾特他,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这会儿又弹出新消息——
【一羊:时嘉年你是不是被人拐了,倒是吱一声,赵星都要报警了。】
【造星:报警.jpg】
【造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可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艾特时嘉年,艾特时嘉年……】
【时年:吱。】
【时年:艾特造星,你有郝智渊的联系方式吗?】
谁要在外面过去呀。
忽的,他身旁多了个人,偏头一看,岑开宇的幽幽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他一跳。
喔唷我去,不是在后面牵着嘛,什么时候跟上来了。
“岑开宇,你醒酒了?”
岑开宇半沓眼皮,慢慢摇头。
时嘉年加快脚步,握紧树枝牵着他走出江边公园。
拨通赵星发来的一串数字。
“喂,谁?”郝智渊的声音懒洋洋的,好像在睡梦中被人叫醒。
心真大,这都能睡。
“我,时嘉年,岑开宇喝醉了,在江边公园,你来接他。”
时嘉年回头扫了眼,岑开宇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郝智渊顿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似的,“时嘉年?岑开宇怎么跟你在一起?”
鬼知道。
“我们碰巧遇到,他好像心情不好,喝了很多,你快来吧。”
“那家伙确实心情不好……”郝智渊喃喃两句,打了个哈欠,对时嘉年说道,“你给他在附近随便找家酒店吧,免得他回来折磨我,我今天都要累死了,而且这么晚了,我刚眯一会儿。”
“啊?这,你不管他了?”
折磨……怎么个折磨法。
时嘉年回头,岑开宇正看着他,眼神忧伤。
郝智渊:“我管他做什么,唉,时嘉年你就把他随便扔一个酒店,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晚碰到他也算你倒霉,时嘉年,麻烦你了。我真的要困死了,先睡了,晚安。”
挂了电话,时嘉年看岑开宇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真的吵架了,看起来吵得还挺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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