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入的雨点划过他的眼睛，墨绿顺着风的旋转一圈一圈而过，最后抵在他的肩头。
他盯着面前这座神圣阴暗的牢狱，和那鬼魅般的凶兽。
只是轻轻抬起手，扫落肩上落叶。
此时此刻，天空旋转的风在一瞬间全部调转方向。这似乎是顺着傅悯的意，让它们飘向远方。
他抬脚，一步步踏进黑暗的尽头。
扫落的叶又乘风而起，不知到要漂浮到哪个地方。离着京华不远的有一片海棠林，每年四月都是极佳的光景。
落叶悠悠荡荡落在海棠树上，这样看过去别有一番风味。
“公子，老爷说……您很久没回家了。”
谢竟潇洒的飘荡着那绸缎红衣，那天顶上的乌云还没飘到他的头上，于是就欣然的伏靠在树枝上。他抬头望天，幽幽道：“怎么？他居然还会想我吗？”
“公子……”年过半百的老头白着一头发，恭恭敬敬的低着头站在树下，迟迟不敢言语。惹得这位公子哥不开心，那这位是真的能把这世间扰个底朝天。
谢竟冷哼一声，自嘲的笑笑：“让他什么时候把我母亲正位，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扫地出门我再回去见他。”
“公子……老爷他……近几年身子不好，也确实很想念您，如今家门近在咫尺……不如就……”
谢竟抬起手，止住他的话语：“这老头都快死了，还惦记着儿子呢？那我更不会回去了。”
“公子，您别为难我啊……”白发的中年男人在老爷子手下恭恭敬敬侍奉了几十年，如今不如更年少的孩子们了，于是出了个这么难题。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你把当今庆国朝廷所有大臣的精细都告诉我，尤其是与王上靠得近的那群人。”
“先生，您这……”
“怎么，你跟着那老头这么多年，连这个都拿不出吗？”
“不不……老臣这就回去给您整好。”
“行了，明日午时之前，送到这里来。我若不在，就放在这海棠树下。”
谢竟摆摆手，那男人匆匆离去。
黑云渐渐覆盖住他头顶的那片天空，谢竟手里把玩这烟杆，吐气一口。从鼻息里送出一道长长烟雾，迷了他的烟。
海棠花悠然而落，落在泥泞的土层之上。
谢念安踏在天云殿门前，整座城市几乎都是灰白色调，维度这偌大的宫殿是金黄色。仿佛黑暗之中的阳光，至于为何阳光不会照耀大地，那是因为他是吸取着百姓的血成就今日的太阳。
她手腕一横，持着血滴从剑柄之上滑落的砌魂。她的每一步都仿佛千斤重，她看了很久，这座宫殿占地几百亩，可是放眼望去，却不见一个人的身影。
这分明不是魏天远的作风，就算是被限制住了权力与金钱。他也从来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只会更加蛮横的掠夺底层百姓来支撑他这样的家。
她屏息凝神，阖上双目，把呼吸压成一条线，任那条线顺着石缝、窗棂、梁木游走，去钓潜伏的杀意。
她先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
直到所有化为一摊沉寂，不再有回响。
殿门半掩，铜灯在风里摇晃，灯火像被掐住脖子的鸟，扑棱着翅膀却飞不高。魏天远就坐在那团摇晃的光里，背对殿门，龙椅扶手被他的手指敲出一串低沉的回响——咚、咚、咚，像更鼓，也像六年前他在玄元楼里对着她。
他面前摆着一张矮几，几上放着一只零零散散的酒壶。
外面轰然落出一道惊雷，炸的这个世间一点也不安宁。紫色水蛇在空中迅速的划过，唯独露出了谢念安的眼睛。
她的眼神仿佛猎鹰，白衣早已惹满鲜血，剑鞘依旧还未卷刃。她的步伐沉稳，如同那心跳的鼓。
“你来了。”魏天远的声音在雨声里凸显的格外空明。
“玄鹰还是真有点能耐。”他自嘲地笑笑：“我居然养了这么两个搅屎棍在手下，真是老糊涂了……”
谢念安的脚步止住，离着他不过几米开外，但若他想逃。那只会惨死在砌魂的飞刃之下。
“你怎么还不动手？难不成要我这一把老骨头去撞向你的利剑吗?”他悠悠的转过身，依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谢念安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神也愈发空洞。
“我哥哥的遗体在哪？”
窗外的雷鸣再一次临落在九州大地上，墨翠的竹叶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
他笑的张扬又邪恶：“原来，你还有求于我啊。”
他一步步地从高台走下，视线直直的钉向谢念安。凑到她耳旁，仿佛恶魔低语：“在这个世上，只有知道你哥哥的遗体在哪。不仅如此……你也知道玄鹰身中剧毒吧……那药材稀缺，闻名天下的药师也没有。不过……”
他嘴角勾起，宛如一只奸猾的狐狸。
“哈哈哈哈……看来皓鸽还是舍不得杀掉我呢。”他围绕着谢念安转了一圈又一圈，将她困在中心。
忽然间，银光乍现。血丝如荻花灿烂般绽放，谢念安手起刀落。利落的将他的右臂砍了下来。
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魏天远还没有反应过来疼痛的时候。他就因为血流过多而直接晕倒过去。
此时，是谢念安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仿佛一条没有灵魂的躯干，谢念安不顾眼睛里迷蒙的血水。
她微微低下身，同样也在他的耳边道：“如果你不想死的痛快一点，那你可以接着来挑衅我。”
她笑出来轻声说：“我要看看，是你这张嘴硬，还是我的剑硬。”
谢念安一只手将他的后衣领拉起来，拖着他一步步走出宫殿。他的血流淌了一路，在地面上划过一道血痕。这仿佛是为这座罪恶的宫殿画上一道死亡的伤口。
外面雨下的愈发大了，褚煜披着一身青云外衣站在殿外。
他手里撑着一把青伞，眼神始终落在沾满血液的谢念安身上。
谢念安在他面前停止脚步，褚煜向前一步。用伞隔绝上天降落于她的雨滴。
他道：“外面备着两辆马车，你与我共一辆。”
她点点头，眼神略显疲惫。
褚煜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几乎只有浓烈的血腥味。他连看都没看魏天远一点，只是将伞偏斜。
魏天远被谢念安随手扔到了第二辆马车里，动作未完她的步伐似乎是要与魏天远一辆车。
褚煜拉住她的皓腕：“谢姑娘，沾了满身鲜血。他都快死了，你不必跟他一辆车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说，魏天远都快成死人了！你还看着他干嘛，快来与我共坐一辆车吧！
谢念安哪能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最后还是跟着褚煜坐了第一辆马车。
褚煜收起伞，车厢里与外面的温度天差地别。谢念安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从冰山入了温室。
一只青织帕子落在谢念安的视线里。
她抬头看过去，褚煜从怀里拿出一块绸缎青丝的帕子，看上去面料就不菲。
她伸手接过，揉了揉被血溅到的眼睛。脸上的血痕少部分都凝固了，她将手伸出车窗浸湿它，一遍遍擦干脸上的血迹。
“陛下，您都有您的后宫佳丽三千了。为何还执迷于我不放？”
雨滴从车沿低落，在地上迸发出一个张扬的姿态。整个世间仿佛都被雨浸湿了，所有人都在聆听雨的倾诉。
谢念安猛地一开口，褚煜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他侧头看过去，不知为何。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变得更加耀眼了，与其说六年前的她是一个刚出茅庐的牛犊，即使有胆量有野心也有能力。却总是感觉青涩。
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她，更像是一碗烈酒。时间久了，愈发醇厚也愈发迷人。
她的发丝即使被雨水浸透，被她随意的散落在背后。却看起来那么楚楚人心。
褚煜也不知为何，自己只是因为六年前的相互利用而产生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
良久，他才道：“因为谢姑娘是我见过最张扬的女孩。”
谢念安闻言回眸看他，疲惫道：“我不是后宫里的女孩，他们是温室里的花朵，即使过着雍容华贵的生活。我却觉得她们并不幸福，我为她们感到可惜。同时也不想成为她们。”
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坚决，每一个字都是拒绝。就像是六年前的雨夜一样。
“陛下，您与我相识这么久，也知晓我这一生最向往的就是自由和幸福。如果您真心爱慕我，那您会放弃庆国的河山吗？还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褚煜顿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口，雨声仿佛他的心跳急速却又冰冷。
“谢姑娘，我……”
谢念安转过头去，擦拭着自己的头发，不再看他。
褚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矛盾极了。
索性，两个人断了话。耳畔只有风和雨的呼唤，谢念安上眼皮如千钧重。
雨声也是催眠的，她靠在一旁阖上双目养神，不知何时便睡过去。
褚煜脱下自己的披风，搭在她的身上。
他轻轻道：“可是……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用着最委婉的语气说着最病娇的话……为啥有点中二？[问号][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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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杀伐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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