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军营的校场上,尘土飞扬。陆昭一身穿银甲站在日光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列队的士兵。他此次巡查,核心是核验新兵操练成果与军备粮草储备。北疆虽暂稳,但边境部落蠢蠢欲动,京郊军营作为拱卫都城的屏障,容不得半分疏漏。
“将军,新兵弓马考核已备妥。”副将赵峰上前禀报。赵峰年过四十,满脸风霜,是陆昭在北疆带出来的老将,现任京郊军营副将。身旁跟着两名校尉,分别是管军备的李桐与管粮草的王奎,皆是陆昭的得力干将。
陆昭颔首,迈步走向箭靶场。新兵们依次拉弓射箭,箭矢破空声此起彼伏。他盯着箭靶上的落点,突然沉声道:“第三排左数第二个,出列!”
那名新兵脸色发白地走出队列,陆昭捡起他掉落的弓:“此弓拉力不足三石,你连基础力道都未练够,若遇敌寇,如何御敌?”他手臂一振,弓如满月,箭矢“嗖”地射出,正中靶心。“即日起,每日加练一个时辰,赵峰,亲自盯着。”
“是。”赵峰大声应道。
随后,陆昭又去了粮草营。王奎掀开粮囤,露出饱满的粟米:“将军,上月新调的五千石粮草已入库,账目都在这儿。”
陆昭随手抓起一把粟米,指尖碾过,确认无霉变,又翻查了账目,才道:“粮草乃军中命脉,每日消耗量需精确登记,不许有半分差池。”
李桐紧接着呈上军备清单:“将军,新造的一百柄长枪、五十副甲胄已验收,皆符合北疆作战标准。”
陆昭拿起长枪,掂量了一下,又查看了甲胄的甲叶衔接,点头道:“分发下去,让老兵带新兵熟悉兵器。”
从清晨到日暮,陆昭走遍了军营的操练场、粮草营、军械库与伤员营房,每一处都亲自查验,直至暮色降临时,才回到临时营帐。
帐内,秦风递上热茶:“将军,京中刚传来消息,太子昨日在东宫宴请了三位武将,似在拉拢人心。”
陆昭饮尽热茶,眼底泛起冷光。他此次留京,除了应下与沈明姝的婚事以避勋贵指婚的纷扰,更因陛下的密令,暗中调查太子结党营私之事。太子近年权势日盛,行事愈发张扬,甚至暗中克扣北疆军饷,陛下虽未明说,却早已授意陆昭制衡。而他支持的豫王,虽非嫡长,却体恤民情,多次上书改革弊政,正是陆昭心中认可的储君人选。
“豫王那边有动静吗?”陆昭问道。
“豫王殿下今日去了户部,核查军饷账目,似是查到了些线索,但被太子的人暗中阻挠了。”林岳补充道。
陆昭指尖敲击着案几:“告诉豫王,不必急于求成,择日再商议。”
第二日,京郊军营的中军帐内,陆昭刚看完北疆送来的军报,帐帘便被掀开,一道明黄色身影走了进来。来人一身常服,却难掩贵气,正是豫王赵珩。
“殿下怎么来了?”陆昭起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诧异,豫王身份敏感,私访军营若被太子党羽察觉,难免惹来非议。
豫王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本王今日来,是为了军饷的事。昨日我在户部查到,去年拨给北疆的军饷,竟有三成被太子的人挪用,填补了东宫的亏空。”他将一份账册递过去,“这是本王偷偷抄录的明细,你看看。”
陆昭接过账册,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北疆将士在寒风中浴血奋战,太子却在京中中饱私囊,简直是视军命如草芥。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本王本想将此事奏明父皇,可太子党羽遍布朝堂,若无确凿证据,怕是难以扳倒他。”豫王叹了口气,“本王此次来,是想让你从北疆调一份当年的军饷签收记录,有了这份铁证,才能让太子无从抵赖。”
陆昭沉吟片刻,点头道:“殿下放心,我今日便让人加急去北疆调取记录。只是此事需小心行事,若被太子察觉,怕是会狗急跳墙。”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豫王才乔装成普通侍卫,悄悄离开了军营。陆昭站在帐内,望着帐外的暮色,心中清楚,这场与太子的较量,已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
与此同时,将军府的花厅里,正弥漫着淡淡的墨香。苏婉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毛笔,耐心地给沈明姝讲解:“夫人,写‘月’字时,要注意横画的间距,竖钩要挺拔,这样字才显得端正。”
沈明姝握着笔,按照苏婉的指点,一笔一画地写着。纸上的“月”字虽仍有些稚嫩,却比昨日工整了许多。她学得格外认真,额角沁出薄汗也浑然不觉。
“夫人进步很快,照这个速度,不出半月,便能独立认读《千字文》了。”苏婉看着她的字稿,眼中都是赞许。
沈明姝放下笔,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都是先生教得好,若不是先生耐心,我怕是还在对着笔墨发愁呢。”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中午,沈明姝带着春桃去前厅用膳。桌上摆着糖醋排骨、清炖鸡汤、凉拌黄瓜和一碗扬州炒饭,都是她近日爱吃的菜。
春桃一边给她盛汤,一边兴奋地说:“夫人,您不知道,今早我去灶房,听见厨娘说,这些菜都是按您的口味做的呢,将军虽然不在家,却连您爱吃什么都记着,真是太细心了。”
沈明姝舀汤的手顿了顿,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却只是轻声道:“别胡说,许是厨娘自己留意的。”她不愿将这份在意想得太复杂,毕竟她与陆昭的婚事,本就没有真情实意。
正说着,管采买的管事刘叔掀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账册和几个布包。
“夫人,这是今日采买的物品清单,还有给您买的胭脂水粉,您过目。”他将东西递过来,语气虽恭敬,眼神却带着几分轻视,目光在沈明姝身上扫过,像是在打量什么物件。
沈明姝接过账册,虽看不懂上面的字,却还是问道:“今日采买的布匹和米面,质量如何?”
刘叔轻哼一声,语气敷衍:“夫人放心,都是按往常的规矩买的,错不了。”他在将军府做了十年采买,从前只对前夫人和陆昭负责,如今突然来了个年轻的新夫人,还是个寄人篱下出身的,心里本就不服气,自然没什么好态度。
沈明姝听出他语气中的怠慢,却没有发作,只是平静地说:“往后采买的物品,需先让张妈查验质量,确认无误后再入账。另外,胭脂水粉不必买这么贵的,寻常的便好。”
刘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新夫人竟会提要求,却也只能不甘不愿地应道:“是,老奴记下了。”说罢,便躬身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用眼角余光瞥了沈明姝一眼。
刘叔走后,春桃立刻气鼓鼓地说:“夫人,这个刘叔也太不懂规矩了,竟敢用那种眼神看您,简直是以下犯上。”
这时站在旁边的云溪解释道:“刘叔从前是前夫人救下来的,前夫人待他极好,他对前夫人也忠心耿耿。如今您来了,他怕是还没适应。
沈明姝闻言,轻轻笑了笑:“念主是好事,说明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不必计较,往后日子长了,他自会明白。”她心里没有半分不满,反而觉得陆昭能有这样重情义的下人,是件幸事。况且前夫人能让下人如此敬重,想来也是个极好的人。
下午,沈明姝闲来无事,便带着春桃在府里逛园子。走到后院西北角时,又路过了那间紧闭的厢房。春桃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夫人,云溪姐姐跟我说,这是前夫人的住处,前夫人去世后,将军就命人把屋子锁了,谁也不许进去。”
沈明姝望着那扇斑驳的木门,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她没有好奇里面的摆设,也没有嫉妒陆昭对前夫人的长情,反而觉得安心,一个能对亡妻如此情深的人,定然不会是个冷漠无情之辈。
她轻轻拉了拉春桃的手:“咱们走吧,别站在这儿了,免得打扰了前人的清静。”
春桃点点头,跟着她往回走。夕阳透过树叶洒下,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此时的东宫暖阁内,熏香袅袅。太子赵承煜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玉佩,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冷光。下方站着几位官员,为首的是户部尚书李嵩,太子最得力的亲信,也是暗中挪用北疆军饷的主谋之一。
“豫王殿下昨日在户部查账,闹得沸沸扬扬,李尚书可知晓?”太子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李嵩连忙躬身:“殿下放心,臣已让人将去年的军饷账目做了手脚,豫王殿下只查到些无关紧要的皮毛,并未发现异常。”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豫王似乎并未放弃,今日还派了人去库房调取原始凭证,臣已让人以‘凭证需封存’为由,暂时拦了下来。”
太子轻笑一声,将玉佩扔在桌上:“豫王倒是执着,可惜啊,他太不懂规矩了。父皇让他协管户部,可不是让他来查本太子的。”他抬眸看向一旁的御史大夫张谦,“张大人,明日上朝,你可别忘了‘提醒’豫王,莫要越权行事,免得落人口实。”
张谦是太子一手提拔的,自然唯命是从:“臣遵旨。只是……陆将军那边,会不会有动静?毕竟军饷关乎北疆将士,他若追问起来,怕是不好应付。”
提到陆昭,太子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听说陆昭前几日刚续娶了冯仲山的外甥女,应该无暇其他,想来不会过多插手朝堂之事。况且,他虽手握兵权,却向来中立,只要咱们不主动招惹他,他便不会多管闲事。”话虽如此,太子心里却仍有顾虑,陆昭与豫王私交甚密,若真查到关键证据,怕是不会坐视不管。
众人又商议了片刻,确定了明日上朝的应对之策,才纷纷告退。暖阁内只剩下太子一人,他正闭目养神。
这时帐帘忽然被掀开,一道娇柔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太子妃柳玉茹。她是吏部尚书柳成的女儿,生得貌美,却性子谄媚,最擅长曲意逢迎。
“殿下,您累了吧?”柳玉茹快步走到软榻旁,伸手替太子按摩肩膀,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臣妾炖了您最爱喝的燕窝,要不要尝尝?”
太子睁开眼,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手掌不安分地抚上她的腰肢,语气轻佻:“燕窝哪有你好吃?”他低头在她颈间啃咬,动作粗鲁,全然不顾外间还有宫女太监。柳玉茹假意推拒了几下,随即软在他怀里,脸上娇羞万分。
温存了片刻后,太子才松开她,语气恢复了几分严肃:“后几日,你在东宫办一场茶话会,邀请京中勋贵的夫人们来聚聚。”
柳玉茹整理着凌乱的衣衫,疑惑地问:“殿下怎么突然关心起妇人们的茶话会了?”
太子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一来是联络感情,让那些夫人们知道,东宫才是她们该依附的地方;二来,也能探探各家的口风。”他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陆昭前几日不是续弦了吗?他的那位新夫人,你也派人去送份请柬,别失了礼数。毕竟,他是镇远大将军,咱们可得‘好好’待他的夫人。”
柳玉茹立刻明白了太子的心思,脸上露出谄媚的笑:“殿下想得真周全,臣妾这就去安排,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又将她拉进怀里,暖阁内再次响起暧昧的声响。
而此刻的将军府,已是暮色沉沉。陆昭带着秦风、林岳刚从城郊军营回来,刚踏入内室,便看见沈明姝坐在桌旁发呆。
沈明姝听到脚步声,猛地回过神,见是陆昭,连忙起身:“将军,您回来了。”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方才发呆时,竟不知不觉想起了陆昭在军营的模样,怕他在外吃苦受累。
陆昭“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桌上的请柬上,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沈明姝拿起请柬,递给他:“是太子妃派人送来的,说后日要在东宫举办茶话会,邀请京中夫人们参加,也请了我。”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她在京中没背景没人脉,又与太子妃素不相识,实在不想去这种场合。
陆昭接过请柬,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太子妃突然举办茶话会,还特意邀请沈明姝,定然没那么简单。他将请柬放在桌上,看着沈明姝:“想去吗?”
沈明姝摇摇头,轻声道:“不想去。我不认识那些夫人,也不认识太子妃。”说到这里,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可是不去的话恐怕会驳了太子妃的脸面。”其实她也怕会给陆昭添麻烦。
陆昭点点头,语气平淡:“不想去便不去。太子妃那边,我会让人回话的。”他不想让沈明姝卷入朝堂纷争,东宫的茶话会,不过是太子拉拢人心、打探消息的幌子,他怎会让她去淌这趟浑水。
沈明姝闻言,心里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将军。”
陆昭没再多说,只是走到桌边,拿起她写的字稿看了看。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韧劲。他抬头看向沈明姝,眼神柔和了些许:“苏先生教得不错,你学得也认真。”
沈明姝的脸更红了,连忙低下头:“都是先生耐心,我只是笨鸟先飞罢了。”
屋内的气氛渐渐缓和,烛火跳动的瞬间,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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