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和家入硝子聊不到一块儿去。
我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她看起来也不是很热情外向的女生。象征性地聊了几个关于中国和学校的话题,我们就陷入短暂的冷场。
于是我决定早早退场,以怕禅院直哉迷路为由和她道别。
东京咒术高专修得比京都的大气多了,至少给人一种的确是大城市的学校的感觉,京都咒术高专修得像寺庙。
虽然绿化很不错,但夏天蚊虫应该挺多的。
我给禅院直哉发了几条消息,但全都石沉大海,打电话过去居然也直接被挂断了。
总不能自己跑回京都了吧,他今天的衣服没有兜,钱都在我钱包里呢。
等我兜兜转转找到操场后面的一条绿荫走廊,终于听到禅院直哉狂到不行的声音。
“——你们这种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贫民咒术师,就应该从哪来的,回哪去——”
而当我追着声音找过去,看见禅院直哉对面站着的,就是很明显冷了脸的夏油杰。
夏油杰的右手已经抬起来,看姿势禅院直哉马上就要挨揍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禅院直哉脑子不好使。
虽然乐岩寺说我把他脑子里的良知打出来了,其实我觉得更深层的意思应该是我把他脑子里本来就不多的理智给清空了。
尽管发现他不是只对我说这种刻薄得让人恶心的垃圾话有让我高兴一点,但是他放话的对象让我笑不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夏油杰和五条悟是平级,马上就要评特级术师了吧?
我和禅院直哉加起来,够夏油杰一个人打吗?
夏油杰注意到我来了,表情有缓和一点,他点点头和我打招呼:“高禾同学。”
虽然声音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狭长的眼睛也让人难以识别里面有什么情绪,但感觉下一秒如果我和禅院直哉站在一起他就会把我们俩撕碎揉成咒灵球喂咒灵。
好可怕。
姐姐,你的高情商大典有没有写这种情况我该说点什么。
【家入说她忘记给禅院直哉治脑子了,我这就带他走。】
夏油杰可能会笑出来,说不定愿意给我们一个台阶让我拉着禅院直哉走。
可惜我不是走搞笑路线的。
我看向旁边的禅院直哉,他好像没料到我会找过来,梗着脖子不看我。
我们之间的沉默长得令人窒息,就在禅院直哉终于忍受不了我的注视,拧过头来对我放狠话:“你要是让我道歉——”的那一刻,我抢先开口:
“不好意思啊,禅院就是这种性格,麻烦你体谅了。”
我们二人的声音同时撞在一起,禅院直哉更是露出见鬼的表情。
我没理他,还笑着和夏油杰道歉:“这家伙就这个样子,麻烦你体谅了。”
夏油杰半晌没有动作,刚抬起的手都讷讷地放下了,莫名的熟悉感让他脸上一片空白。
我权当他已经答应了,又说了几句捧他的好话:“夏油君长得非常帅气啊,眼睛那么小的人还能长这么帅真的很少见。”
“直哉肯定就是嫉妒你长得帅才说了些不懂事的话。”
终于说出来了,从刚见面就想说但一直被打断的话。
“我嫉妒他眼睛小吗?”回过神的禅院直哉立刻反击。
“你能不能有点情商,这个时候该说这种话吗?”我已经在扯着他往校门的方向走了,我力气比他大得多,他根本拧不动我。
“你的话是有多好听啊!”
……
而被我们远远甩在身后的夏油杰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一团无名火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开什么玩笑,他是被当成搞笑角色了吗?
其实这里离校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等走远了禅院直哉不再和我争执他的眼睛大还是小了,他甩开我的手、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这是他要给自己挽尊找补的前奏。
果然,“你刚才说的话好恶心,”他下巴翘得老高,鼻子哼出声,“不过我勉强满意。”
也得亏他长得好看,不然我要是他妈妈肯定会在他张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拿枕头把他闷死了。
我一把拽过他的手,看到他汗湿的手心,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他还没来得及叫嚷,我就又一巴掌拍了上去。
“你也知道怕,我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你惹他干什么?”
“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你满脑子屁话,没一句人话!蠢货!”
“你在语言班就学的这些吗,粗俗!你就是看上他的脸了!”
“我看你才是,你就是嫉妒人家和五条悟是好兄弟吧!”
提到五条悟,禅院直哉猛地推开我,他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在扭打过程中被我扯得不像样,他涨红脸,喘着气和我说:“我才不嫉妒他,悟君,悟君——”
“叫我干什么,难听死了。”
话题的主人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禅院直哉身后,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他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几个布丁。
看到禅院直哉愕然的脸,五条悟又说了一遍:“禅院家的小子,你叫我悟君也太恶心了,我们有这么熟吗?”
五条悟。
从禅院直哉记事起,“五条悟”这个名字就不断出现在大人们的口中。
听说那是个百年难遇的人物,将来必定会掀起惊涛骇浪。
自五条悟睁开那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睛起,五条家的声势便陡然壮大,几乎以压倒性的姿态凌驾于其他两家之上。
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历来与六眼在同一时代相继出现。因此,禅院家的大人们自然也把期望投向了禅院直哉——或许家主之子能够觉醒十种影法术,那样禅院就又能与五条家分庭抗礼。
毕竟从出生起,直哉就被视作这一代中最有天赋的孩子。
可他没有。他觉醒的是与家主相同的术式。
除了家主,所有人都感到失望。家主固然强大,但一个蒸汽时代才出现的新术式,又怎么可能与“六眼”相提并论。
尽管大人们心中早已清楚这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把期望挂在嘴边:
“直哉,你要成为五条悟那样的人。”
“直哉,你要成为五条悟那样的人。”
“直哉,你要成为五条悟那样的人。”
从能够握刀起,一直到十五岁,禅院直哉从未懈怠过任何一次修行,没有碌碌无为过一天。
精进,精进,再精进。
随着他的实力不断增强,身边兄弟的嫉妒与怨恨早已被他彻底碾碎。他也逐渐明白——自己渴望的不仅仅是五条悟那般的力量。
他要成为的,是五条悟那样的人。
强大,自由,睥睨一切。
咒术师的世界,唯有强者才值得尊重。
家族中那些关于五条悟的闲言碎语令他鄙夷。因为他们太弱,所以才会憎恨强者。他早已将自己与五条悟归为同类,看不起族中那些软弱懒惰之辈——唯有他,才有资格与五条悟并肩。
或许是无数日夜苦修所积累的勇气,又或是出身所带来的底气,禅院直哉终于对五条悟开口:
“悟君,我们才是站在同一高度的人。从四百年前至今,一直如此。”
从一开始,他就被一根棍子在身后驱赶着:快追上去,你要成为五条悟那样的人。
而如今,那根棍子早已被他远远甩在身后。再无人能企及他的脚步——他的终点,只有一个。
不同于禅院直哉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神,五条悟却表现得莫名,他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啊?”
“御三家,烂橘子,谁要和你们一起了。”
我觉得如果禅院直哉的能力有一天真的追上了五条悟,第一件事是要杀我灭口。
因为我见证了他最窘迫的时候。
我觉得不会再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
对偶像直抒胸臆大胆告白然后被偶像嘲讽什么的。
我看着五条悟扬长而去,夏油杰在路的另一边等他,五条悟冲过去搂着夏油杰的肩膀又跳又笑,两个人好像约着要回宿舍打游戏。
我又转头看着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禅院直哉。
他的背影很可怜地立在那里,风一阵阵地吹过来,他金黄的发丝像落叶一样在空中翻腾。明明还没有到秋天呢,怎么感觉要打哆嗦了。
我无端联想到我的爸爸,很多年前冬天的时候他来妈妈家看我,走的时候也是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衣一个人走进风里。
他还时不时回头看我是否还在原地,如果和我对上眼神,就挤出一个鬼脸,笑着大声地和我说拜拜。
但等他转过身,我总觉得灰扑扑的棉袄在替他流泪。
妈妈牵着我,说你爸爸看起来真可怜,这都是因为他是个废物。
现在,直哉的背影和我爸爸的背影几乎要重叠在一起。如果禅院直哉知道我把他看成我爸,肯定要狠狠地笑话我。
我走上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应激地一颤。在看到是我后赶忙把头扭到另一边。
其实我都看到了,他眼睛都红了,再站一会儿眼泪得滴到人家学校地板砖上了。那真是面子里子全掉光了。
我安慰地把他往我怀里揽了揽,说没关系的,也没那么尴尬。
我帮你承担了一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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