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雪找了魏珏半夜,包括他平日去的酒馆、茶楼。
无一例外,看守就被她这副尊容吓晕过去,里里外外叫她给翻遍都没有结果。
她骑着马,散乱着头发,迷茫地横冲直撞。
她就去各大官署,今日他非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不可。
凉薄月光照射在一纸休书上。
“五年夫妻,你母欺我辱我,我就算不喜也从来遵循礼教,迂回折中,好得很!”
眼泪满眶她硬生生用手掐灭,眼尾落下一抹红。
骑马至京兆府上,擂鼓。
衙役打着哈欠出门来。
“鬼,鬼!”
齐雪拽紧她的衣领,怒声呵斥。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人是鬼。”
“你,是齐,呃,魏夫人,您干嘛搞成这样出来吓人?”
衙役腿脚不停打颤,齐雪向后一提,令此人站得稳当。
“口水咽咽。”
他稳定好心神,看到那张脸还是胆寒,就用袖子捂着眼睛,殊不知在黑夜中捂眼更可怕,加上这街上寂寥无人,风一吹他的膝盖又软了。
还是齐雪揪着他的领子才得以站稳。
“多谢夫人,您,到此有何贵干啊?”
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齐雪攥紧那张纸,待情绪舒缓一二,遇事不能急,否则就会酿出极大的祸患。
私人恩怨事小,闹大了不好收场。
“中元节将至,提前演示一下,我记得来人到此唤过魏珏了,你进去找他,千万别说是我来了。”
“早听说二位感情渐深,竟然如此……不过大人他并未回京兆府。”
齐雪眯了眯眼睛,心生一计。
“听说今日大军回城,发生踩踏事故,百姓无辜丧命,魏珏他可有做安排?”
“没,没有。”
“人命关天尔等竟敢懈怠不上报?”
衙役蓦地跪下。
“这,我们也无处回报,不瞒夫人,命案都已经盖棺定论,朝廷放下抚恤,但百姓不依。”
齐雪眼前一亮。
“百姓不依,这抚恤要是没要?”
衙役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消他说,齐雪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弯弯绕绕。
“如此关头倾吞赃款,你可担待得起?”
“小的冤枉啊,我哪有这本事啊!”
言外之意是上头干的,他最顶头的上司可不就是魏珏。
“难不成你想说魏珏吞的?新帝登位,必然要安抚民心,既然如此还不快去通报,事儿闹大你担当得起?”
齐雪此举一为将事情闹大,让那些无辜遭难者得个公道,二也为让魏珏自个儿亡羊补牢。
怀将军跟他不和众所周知,这个把柄可大可小,她不能让魏珏授人以柄。
“是!”
此人再进门中叫上若干弟兄去寻人,此时她手里的休书微微发皱。
“魏珏,你千万不要在大节上失德。”
她现下唯一没去过的地方就是皇宫了。
齐雪翻身上马,兴许是更深露重,马儿的嘶鸣明显要急促一些。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皇陵,她本想去皇宫外,想等着辰时一到,百官朝见,魏珏想躲也躲不开。
“怎么会到了这儿?皇陵有重兵把守,我还是不要乱跑。”
擅闯皇陵,罪行不小。
正当她想要离开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骑着马走,身子一摇一晃,要倒不倒的。
她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但身下的马儿急速跑过去。
“你今日也太反差了些,赶紧离开。”
这马到关键时候倔得出奇,头直直地朝向前方。
前方有一匹马,马背上之人似乎是趴着的,这就更不太对劲了。
齐雪万分谨慎上前。
“兄台?”
“啊……”
马前似乎还有人牵着缰绳。
齐雪翻身下马将人逮住,那男子瞧见她这一张花脸,就吓死了。
齐雪一摸,人竟然就没了气息。
“胆子也太小了,没出息。”
其他人都只是昏倒,就这一个被吓死了。
她拿出铜镜对着月光瞧瞧。
一张脸也就一双明亮的眼睛稍微能看,眼角那一抹红是方才她掐的。
“咦惹,地狱的夜叉见了我怕是都得叫声奶奶,嗯,不错。”
她回头看着马上的人,这人穿着一身蓝色铠甲,似乎也是个将军。
齐雪掰正他的脑袋,立即傻眼了,这不是她哥哥齐世君吗?
“哥,你,你怎么在这?”
她拍拍他的脸颊,人睡得死死的,嘴里放出厚重的酒气,酒中带有异样的味道。
“怎么喝这么多酒?”
她要扶他下来却发现他手脚都被死死绑在马上,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我的大哥,擅闯皇陵是死罪,你究竟是得罪了谁?”
齐世君嘴唇微动。
“小雪,小雪,当心……”
她的唇上浸着苦味,五年过去,因为违背父命嫁给魏珏,她无脸面对家人,跟一向最疼爱她的哥哥也断了联系。
“哥哥你竟一直挂念我,对不起。”
她为他解绑,人才放下来就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赶。
“不行,兄长一定是遭人陷害,我不能让他有事,有了!”
齐雪脱下他的战袍将自己的衣服挂在他身上,身上的胭脂水粉一股脑抹在他身上,这下夜黑风高,他和姑娘无异,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她扶他上自己的马。
“大白,送大哥回家,记住步子轻点,择日,我择日回家请罪。”
马儿颇具灵性,过了今夜就知是谁害她哥哥,她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她的家,五年不曾回去了。
当初嫁给魏珏,她和家中决裂已久,不知父母身体如何。
齐雪上了齐世君的那匹马。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也并没有为大哥顶罪的想法。
她刚才来的那条路,守卫较为松懈。大白驮着齐世君离开,而她,上了马,走向齐世君本该去的位置。
齐雪最终低吟:“还我命来。”
为了让效果更逼真一些,她将衣衫弄得更凌乱一些。
有几方人马将她包围。
圣洁的月光倾洒在她身上。
齐雪身姿修长,长臂展开,发丝受微风吹动,夜间暗处有稀碎的嘘嘘声。
本来精神抖擞的士兵个个胆怯了三分,再抬头看到那张恶鬼一样的面容,数十个当场吓尿了。
“厉鬼,厉鬼,救命啊!”
随着第一声惊叫响起,几百个士兵乱成一锅粥。
这正是齐雪逃脱的好时机,但她想从这群人中找出破绽,瞅了半天,她看到魏珏的副将,也就是送轿今日的那位。
这个副将魏珏很是器重。
“这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
她说得掷地有声,胸口上的甲片震动一下,底下跪了一片。
“饶命,我们没有害你,救命救命……”
齐雪掉个头,目标已经达到,该走了,待这些人回过神来,可就不好离开了。
“本将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厉鬼敢在此处闹事!”
齐雪握紧了缰绳,这是怀臻将军的声音,对上他定是瞒不过的。
背对着人,她仍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杀气袭来,紧张提到嗓子眼。
齐雪徐徐转头,奋力掩盖身体的心虚,力求面上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怀臻瞧见她的这张脸有一瞬的愣神。
“退下!”
齐雪心口拔凉拔凉的,难道真的看出来了?还以为这张脸还能撑一会儿,真的要死要死了。
还没等她的反应上来,怀臻就收剑,呵斥将士们退下。
齐雪感觉更不好了,这个大乾第一猛将,莫不是下定决心要跟她这个“厉鬼”斗一个高低?
不过她哪里是他的对手,成婚几年,武功早已荒废得彻彻底底。
她眼睛都要瞪酸了,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忽然他拔剑,剑柄送到她面前,眼神也没方才的戾气。
齐雪满眼的不解。
怀臻说道:
“杀了我。”
“啊?”
齐雪掐掐自己受伤的手心,真疼,不是在做梦,这将军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净说胡话。
为了不露馅,她握了剑,不过由于身体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她又麻了。
手腕抖掉了利剑,身体前倾,落马,直接拉着他一起摔倒。
怀臻闭上眼睛,随时准备赴死。
”是我害你性命,该死,你动手吧。”
齐雪顿时头皮发麻,面上还得僵着迷惑表情,但只能硬着头皮接话。
“你记得倒是清楚,死前还有什么遗言?”
他睁眼,眼中竟有一瞬不易察觉的泪光。
“有,那匹马虽踢了你,但年老体弱,这罪孽让我一人承担,偿你的命。”
“什么!”
马,什么马,这与马有个什么关系?她先试着接他的话。
“你不如在我面前宰了那匹马,我就放过你。”
两指紧扣下巴,冰凉的指甲盖滑过喉结,怀臻眼神一暗。
齐雪为了避免被他偷袭,膝盖紧紧抵着下盘,搅弄得他心烦意乱。
“不过一条畜生而已,它的主人是我,我的命给你,废话少说,快快动手。”
“将军就不怕我让那些士兵跟着你一块儿陪葬?”
齐雪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身上的麻劲几乎过去了,当下是想办法赶紧逃。
怀臻是个大麻烦,但她总不能真的杀人。
怀臻坐起来,竟然一点不费劲,着实吓了她一跳,此时两人的距离无比近,齐雪甩了他一巴掌。
他站起来朝她鞠躬行礼。
“对不住,是我不对,将士都是无辜的,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没有杀意,你可有未了的心愿?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魏珏在哪?”
“自是回家去了,你是他的?”
“是什么都与你无关,只不过在人世的最后几天,我只想见见他。”
想到今日种种,她的泪说来就来,才上马又下。
“送我出去,外边有恶道士追我。”
“所以你到此是避难来的,不是要杀人?”
“对。”
怀臻将自己的披风给她,取出一条帕子让她遮面。
“你这样容易吓到别人。”
他带着她出了陵墓。
月光照在她侧身,怀臻伸出了手,无意碰到她寒凉的手背。
“你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我自己都难做到,你凭什么?”
她所求不过与那人相敬如宾,连这样也做不到,这婚姻,当初他也是乐意的,但是婚后对自己的态度,忽冷忽热、捉摸不透。
“我可尽力而为。”
“不了,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轻易许诺,男人都一个样,就爱说大话,然后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爽了自己,却恶心了一心一意对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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