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的冷风来得相当紧,齐雪身上的冷气越来越足,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两人的手掌触碰到,冷热交接,怀臻向后缩了一缩。
他们成功从陵墓当中走出。
齐雪闻到一股女儿红的酒味儿。
这酒味里还带着一股异样的清香,和兄长刚才身上的一模一样。
齐雪手臂纤长,按住他紧握缰绳的手。
“咱们先停下。”
怀臻满脸疑问,正当他要问出口时,也发现了异常,瞧见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鬼鬼祟祟。
“下马吧。”
二人翻身下马,脚踏实地。
“你这,鬼魂不是都飘的?”
齐雪吓得躯体一震,要露馅了?表情立即严肃起来。
“你还有脸说?正是因为你的那匹死马,让我身受重伤,胸口的伤也牵累到魂魄,所以一般鬼魂用飘,我只能脚踏实地。”
话全是胡诌,她从来不信鬼神,这方面知之甚少。
怀臻满脸愧疚。
“对不起,都是我不对,从今日起……”
他仿佛在做一个无比困难的决定。
“以后,我供养你。”
“咳咳,你说什么?你养我!”
齐雪连连后退,这算什么?人鬼情未了?
眼中尽是防备。
怀臻先是鞠一躬再认真地解释:
“是供养,每年我都会祭奠你,对了,你坟头在哪?”
齐雪嘴角不停抽抽,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哈哈哈,这倒不必,我父母亲人都在世,何须用你供养我,只可惜我那年迈的父母,我还未曾尽孝就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说着竟然还带了几分真情实感,她擦擦眼泪,想来她很久没有承欢膝下,不知双亲眼下如何。
“你看,我这半人半鬼,真是,罢了。”
怀臻再次鞠躬:
“都是因为我,要不然你也不会,我也只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心意罢了,你务必要接受,我也可以帮你照顾父母。”
等他抬起头来,人已经走远,他忙不迭地跟上去,自己的宝马也顾不得了。
“姑娘,你走慢一些。”
齐雪无暇搭理他,她只想知道这位副将大人到底要去哪里。
先是护送陌生女子坐她丈夫的轿子进城,然后又重伤她哥。
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魏珏,你不要太让我失望了。”
那副将在街上鬼鬼祟祟地穿行,齐雪极其谨慎,落步无声。
她跟着他到了城南的簪花小院。
这是她的其中一间小铺子,前些年经营牡丹,亏损太多已经关闭了。
李副将如此轻车熟路,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到此。
“这是为什么?”
她移步上去,忽然听到有狗吠声,惊恐之余忘了躲避。
怀臻来得及时将恶犬砍死,尸体就扔到了小巷子里,旁边躺着几个乞丐,不久后这“狗尸体”就会烟消云散。
他们见眼前男子手持利剑,也不敢轻举妄动。
齐雪扯下遮面的帕子,乞丐一看到,瞪着眼睛晕了过去。
“不会也死了吧?”
她去探探鼻息,而后松了一口气。
“没死没死。”
这时府门中的护卫被惊动,怀臻拉着她混在乞丐中间。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齐雪的语气有些不善。
“你现在又不欠我的,为什么还跟过来?”
她巴不得被发现,让魏珏给她一个交代,这扮鬼若是被揭穿,这位一向以狠厉著称的将军怕是不会饶了她。
况且擅闯皇陵是重罪,一旦暴露,她和兄长都难脱干系。
两层罪,够她死十回了。
她伸手摸进怀里,那封休书染上她的温度。
念及此事,她的眼眶又湿润了。
怀臻见她神情奇怪,试探道:
“你,是不是和魏珏有瓜葛?”
齐雪收住眼泪,抬头直视他。
“怎么,你也知道这里?”
合着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怀臻摇头。
“不,并没有,只是我认得他那几个手下,都是魏珏的人,而我与魏珏,一向交恶。”
齐雪就“哦”了一声。
她伸着脖子跟着破败的席子看向外边,从那簪花小院出来一个体态丰盈的女子。
接着明亮的月光,她认出来了,是魏珏年少时的求而不得——俞晚宁。
“原来是她,她不是远嫁了吗?怎么会在……”
齐雪心底里的危机感越发强烈。
要是别人,她自信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可偏偏是她,怎么呢是她呢?
她身上所有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一样,眼里黯淡无光。
“我哪里不够好呢?”
怀臻拍拍她的肩膀。
“你还好吧?其实,人世的一切都过去了,我欠了你的,你若是有钟意的,我帮你做个主婚人,来个阴婚。”
齐雪一个白眼甩给他。
“我可是魏大人的人,阴婚?不合规矩。”
她宁愿自己身边的是个捉摸不定的阴狠小人,他热情得太过分了。
“此话差矣,这都是你生前的恩怨,就算你是他的外室,也只是阳间如此,做了鬼,你完全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
他的眼神极为真诚,齐雪只觉得无比荒谬,果然传闻不可尽信。
眼下的他跟个愣头小子似的。
“呵呵呵,你真爱说笑,我把整颗心剖给他,生前尚不能解脱,死了更加没有希望。”
此时冷风更冷,她的心也凉到了极点,哪怕相敬如宾地守下去,这辈子就这么过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把故人安排在她的地方,这简直是掴她的脸。
柔美的面庞满是热泪,嘴唇紧紧抿住,生怕让自己发出不该有的声音。
怀臻就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哭,然后把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齐雪迷迷糊糊地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怀臻站起身来扭扭捏捏地说:
“哈哈哈哈!我我知道你不怕呢,嗯,就是嗯,哎……”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看起来紧张极了。
齐雪拢紧了披风,泪水也止住了。
“多谢你。”
“姑娘,你还是说吧,你有什么心愿,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实现。”
这话他已经重申无数次了,齐雪看得出他是个热心肠的人。
“怀将军可真是举世无双的大善人,这句话今晚你可说了三遍了,你不累,我都烦了。”
齐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分明不是他的错,还抢着承认。
怀臻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因为这样我的心还能好受点。”
“这样好了,你把你的马给我。择日奉还,这样你我就算两清了。”
“好。”
二人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背对着背,看向天空的一轮圆月。
良久以后,外边簪花小院的侍卫有些动静。
齐雪本来有些晕乎,听到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她的精神头就回来了。
“是他么?”
怀臻眼力相当好,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
“不错就是他,你小心些。”
齐雪撑着半麻痹的身体走近,在墙角偷窥。
“晚宁,更深露重,你身子薄弱,注意照顾好自己。”
“感谢你一路以来的关照,没什么事就回去吧,你府中来催三次了,你夫人到处找你,别辜负了她。”
魏珏忽然伸手,距离女子脸庞只有寸余距离。
“我只问你一句,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
月华倾洒,看上去真是一对璧人。
齐雪捂着抽痛的心脏,脑子像烫水滚过一遍,浑身都在发抖。
黄豆大的眼泪不要钱似的下流,怀臻用手帕给她接住,之后干脆帮她擦拭。
从他们的角度看,那两人已经抱在一起了。
齐雪气急攻心,就要有下一步动作,谁知身旁这男人踩住了她的脚,然后用帕子捂住她的眼睛。
眼泪顺着睫毛涌出,直到巷子外再无人影。
怀臻放开她,她也睁眼要对此人破口大骂一番,谁知他在她面前拧帕子,拧两次才算干。
“谁叫你多管闲事?”
“我管你才是对的,你也是个外室,哪有外室教训外室的道理。”
齐雪刚哭过,脸还很僵硬,被他这话弄得不上不下的。
“你说谁,罢了,不跟你这没见识的莽夫一般见识。”
“你说得对,我是莽夫,你识人不清该及时止损才对,院里有一个,家里可还有一个,魏珏的夫人齐雪,传闻这人善妒,不孝公婆,下人一个惹她不顺心就打发了人家去农庄,你以为她会容得下你吗?”
“听起来你很了解魏夫人啊。”
齐雪咬牙切齿地说。
怀臻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未曾见过面,传闻罢了,我并非嚼口舌的闲人,魏珏他连个名分都给不了,你这般人才,没必要撞死在一根朽木上。”
“哦?我这般人才,左右你我认识不过半日,我哪里好你能知道?实话告诉你,我一身臭毛病,就倨傲难驯,就小心眼,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好歹我是鬼了,我现在就去索命。”
“马还要不要了?”
齐雪认怂,小声地来了一句:
“要。”
“那就在这儿等着,我不问用途,你也冷静一些。”
怀臻先行离开又折返将马儿牵来给她。
“刚才我将马忘在那边,现在牵来给你,你跟魏珏与我无关,到底相识一场,人总是要朝着明天看的,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让自己一无所有。”
他快步离开,齐雪牵着马,嘴里念叨着:
“一无所有,我确实快一无所有了。”
为了能嫁给他,忤逆父母、背弃兄长,到头来让自己落得一个闺门怨妇的惨状。
从前的她,镇国公府的铿锵玫瑰,爬她身上没吸到血的文字都要被凌迟处死。
“我,不应该的,哥哥现在还等着我。”
齐雪急需知道兄长现在的情况,不过她并未马上回去,先找大夫。
一般的大夫,半夜基本不出门,赶巧了,她方才出门时将魏府的大夫遣去医馆,而魏家常用的大夫所在的医馆是开着的,她叫上人连同十几个小厮带着各种药,去往镇国公府。
“也不知道兄长到底如何了?”
她现在后悔万分,不该耽误那么长时间的,大哥千万不能出事。
到镇国公府时,齐雪才下马就闻到了一股重重的血腥味儿。
“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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