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寂寥无人,耳畔传来刀剑冲击的声响。
齐雪向身后之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提裙踱步到门边,扒开一条缝隙,看到数十位黑衣人在屠杀下人。
“这可真是不妙,岂有此理。”
她正想闯进去,但自己双拳难敌众手,手上又无寸铁,现在冲进去只会是枉送性命。
她拿出铜镜,自己脸上的妆容经过泪水冲刷,变得更加恐怖。
装神弄鬼只能糊弄片刻,恐吓一般人尚可,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会贸然行动。
“该怎么,怎么办呢?有了!”
她身上还有怀臻的披风,不妨假扮怀臻。
她幼年曾经跟个江湖术士学过口技,这些年来她深居简出,到把这门手艺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生死存亡的时刻,等下你们看我眼色行事。”
“是。”
齐雪悄悄把门合上右手掩盖住嘴。
嘴中发出急促的马蹄声。
她单手一挥,一个少年走上来,操着一口低沉的嗓音。
“怀将军,镇国公府有情况,齐将军随后才到。”
“蟊贼胆量不小,本将回京第一天就敢闹事,齐将军不在,本将正好大展拳脚,弓弩架起来。”
少年用弹弓击打屋檐上的瓦片数十下,控制力度让瓦片不落。
此刻正好乌云蔽月。
门内的刺客几乎要吓破胆,只因怀臻声名在外,未见其人,恐惧就生了六分。
“门内的给我听着,你们都被包围了,马上投降还能有个全尸,否则凌迟处死、五马分尸。”
她猛地一拍怀臻的马儿,一声极强的嘶吼响彻云霄。
马在周边疯狂地踢踏,里面的人更加不敢乱动。
“怀将军的马,真的是他,该怎么办?我们死到临头了。”
光是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就自乱阵脚了。
“撤,我们快撤。”
“不行,要赶尽杀绝。”
“等下你我才要被赶尽杀绝。”
齐雪通过门缝,通过几人的肢体动作知道他们他们内斗了,这是极大的转机。
“放下武器,自行离去,本将军只当没看见,今日权当京兆尹之过,与列位无关。”
里面刺客的肢体动作更大。
“头儿,乱猜都猜中,也太神了,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栽赃栽到真凶头上,走,不要和姓怀的正面起冲突。”
二十来个刺客相西北方向离去,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正门。
齐雪进门,地上尽是一片血海。
“对方灭我满门?如此胆大,是叛贼吗?”
她在血水里寻找熟悉的面孔,她看到自己奄奄一息的双亲。
所幸府里有些仆人还没死透,她担心那些人会原路返回。
“老刘,赶紧诊治,尽量,一个都不要死。”
“是。”
这一夜注定无眠,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闹得人仰马翻。
齐雪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给我准备一身男装,不,哥哥的铠甲给我拿过来。”
她迅速给自己装扮上,然后让健壮一些的男子扮作士兵在门口守着。
整个镇国公府看起来全副武装。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而已,敌人一旦回来,她所带来的人都会白白牺牲。
这背后的凶手知道谋杀不成,会不会卷土重来未可知。
“兄长下落不明,镇国公府不能出事,看来我不在家的这几年出了很多事,以往的镇国公府不可能完全没有防备之力。”
“小姐,死了十个人,幸亏小姐及时赶到,不然阖府皆死。”
死尸脸上带着惊恐,按理来说需要告知京兆府。
齐雪不确定此事到底跟魏珏有没有关系。
人命大事是不能够试探的。
哥哥不在,整个镇国公府就都压在她的肩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就是踩踏之案,必须火速解决,一旦埋下隐患,魏珏就会深受其害。
“及时补偿他们的家人,将尸体都伪装成落魄百姓,明日备用。”
“是!”
在这个关头,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安排人将死尸送到魏府,紧接着安排踩踏血案的受害者击鼓鸣冤。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天边渐起鱼肚白。
这时候刺客才折返,齐雪始终穿着重铠假扮齐世君,就怕等到这个时刻。
“没想到吧,我没死。”
“杀!”
齐雪握紧腰间的佩刀,自从五年前伤到了手腕,再也用不了刀,她就没再用了,今时今日,誓死也要守住她的家。
寒光破铁衣,手臂发力带动手腕,将大刀一转,抵御住对方猛烈一击。
左侧一把匕首向她刺去,齐雪从怀里抽出胭脂盒,粉末精准撒入这人眼里,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让这白刀子插入他同伴的腰眼。
刀子拔出来,飙血不止。
敌人越挫越勇,齐雪心里没底,换在五年前,还容不得他们猖狂。
“你怎么还不回来?快撑不住了。”
锋刀挑下她的头盔,头发散乱下来。
“齐雪!”
齐雪听到这句心口抽了一下,很像魏珏的声音。
这人及时收剑。
血浸染她柔美的面庞,天上的圆月还很圆满。
手臂、腰腹、肩颈,上上下下受了二十多刀。
痛归痛,心中竟有一丝喜悦。
她重新拿起了刀。
“哥哥,你快来啊!”
眼皮被汗水浸湿。
“贱人,放开我妹妹。”
彪悍的黑马闯入重围,齐世君伸出手臂托她上马,自己抡重锤击倒五人。
齐雪不敢懈怠,见马上有弓箭,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拉开第一箭。
兄妹两对视一眼,他脸上早糊满了鲜血,朝她重重地点一下头。
二人配合无间,将敌人驱逐出宅。
齐世君快步将妹妹抱下来,轻柔地拨开她的发丝。
“妹妹,哥哥无能,我怎么能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哥哥,呵呵呵呵呵呵呵,我能用刀打呀,我能用的呀……”
她眸色鲜红,目光涣散,从前因为内心的恐惧和愧疚,她不敢再拿枪握刀,可今天,她用残缺的手握着生疏的刀,护住了她的家。
齐世君心疼如刀绞。
“你好多伤口,大夫呢,大夫!”
刘大夫过来给她包扎。
“夫人的伤不致命。”
“什么夫人,她永远是齐家的小姐,你听到了吗!”
齐雪浑身僵硬,兄长的态度也映射着父母的态度,他们始终不认同她的选择。
以前她一定会争执不休,现在,她自己都看不清楚了。
“我该回去了,做我的夫人,哥哥,齐家小姐早就不复存在了。”
不知是心寒还是伤痛,她的大半个身体,尤其是双手,颤抖得厉害。
齐世君摇头,直视她的眼睛。
“是哥哥的错,我是口不择言,妹妹我们不提他好吗?爹娘也是很想你的,对了,爹娘有没有事?”
“他们都还昏迷着,不过大夫说没有大碍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夜不归宿会被非议的。”
她有意识地想擦泪,脸上都是血水。
“这才是你的家,谁敢非议!”
发觉自己语气太凶了些他马上放低声音。
“为子女,你也有责任的不是?”
“你还是赶紧将今晚的事上报,不要给凶手喘息的机会,快天亮了,我去熬药。”
“你还浑身伤,不行!”
他并不是要她辛劳,只是想多留她一会儿。
“为人子女,责无旁贷,你确定要继续跟我在此掰扯?”
“我去。”
……
天明,她给双亲煨好药,身上的伤频频发痛。
昨晚闹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首先,她需要对身上的伤做出合理的解释。
绣庄的下人都放回去,她留两人搀扶自己回去。
到府门前,果然围绕了许多百姓,声讨京兆尹魏珏。
“还我老伴命来!”
“还我女儿命来!”
踩踏案丧失性命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上天从来专挑苦命人受苦,这些人也是可怜。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是魏夫人,快看!”
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开始是三五人围了过来,众人申冤无果就都朝着她跑来。
齐雪被围在中心。
她手臂被推搡,伤口裂开,疼得双眼睁不开。
她努力呼了一口气。
“魏珏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包括朝廷下发的抚恤金。”
此话一出,民众的情绪越发躁动。
“还有抚恤!!好个贪官,你是贪官的夫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中拿着棍棒的都举起了双手。
齐雪平静无比。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各位好生想想,我一条坏命当真抵得上各位的好命?”
棍棒停在头顶,齐雪笑道:
“京兆府不会辜负百姓,新帝更不会,说到昨日的踩踏,我也是受害者,请看。”
齐雪掀开袖子,露出一截绑着绷带的手腕。
绷带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我也需要公道,我愿意写一纸诉状,让京兆府还我们一个公道,各位意下如何?”
身为京兆尹的夫人,由她领头,他们的胜算看上去大了不少。
“好,纸笔我们准备,你来写,不要想耍花招。”
一炷香过后,大伙备好笔墨纸砚。
齐雪下笔却犹豫了,人群中有人不满。
“你诓骗我们是不是?”
“当然不是,只是这黑墨实在太浅。”
她拆下双手的绷带。
“没有哪种颜色比血更深。”
齐雪用自己的血做墨下笔,血尽时一个小丫头上来割了自己的血。
“我被提到了右腿。”
齐雪一惊,仔细看看,这小姑娘右腿上果然有点不利索。
“可怜的孩子。”
“我来代替我丈夫,我丈夫被踢到了胸膛。”
“我姐姐被踢到了脑袋。”
……
半个时辰后,百人血书完毕。
魏珏自皇宫而来,仍然是那一顶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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