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禾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往旁边退了半步，撞在玄关的鞋柜上。鞋盒被碰得发出轻响，像她此刻乱了节奏的心跳。
“我先回房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没敢看季然的表情。房门关上的瞬间，听见外面传来自行车被靠墙放好的声音，接着是他轻手轻脚换鞋的动静——他总是这样，明明可以大大咧咧，偏要在她面前放轻所有动作，像怕惊扰什么似的。
她靠在门后，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男朋友发来的消息，问她到家没，说明天想约她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季清禾盯着屏幕上的字，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迟迟没落下。以前她会立刻回复，会带着点期待盘算明天穿什么，可现在，心里却像堵了团棉花，闷得发慌。
隔壁房间没开大灯，只有书桌那盏台灯亮着，暖黄的光透过门缝渗出来，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一道。她知道季然在里面，或许在做题，或许又在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就像昨晚站在阳台上那样。
夜里十一点，季清禾准备去厨房倒杯水，刚拉开门，就看见季然的房间门也开了。他穿着白色的睡衣，头发有点乱，看见她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被抓包的小偷。
“渴了？”他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主动往厨房的方向走，“我去倒。”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拧开了饮水机的开关。玻璃杯接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接了两杯，递给她一杯温的，自己留了杯凉的。
“谢谢。”她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热，心里却更沉了些。
两人就那么站在厨房门口，谁都没说话。客厅的月光足够亮，她看见他握着杯子的手指，骨节分明，和小时候那双肉乎乎的小手判若两人，可眼底那点依赖的神情，却好像一点都没变。
“明天……”季然忽然开口，又顿住，像是在斟酌词句，“你要出去吗？”
“男朋友约了看电影。”季清禾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这话像在刻意提醒什么，可收不回来了。
季然端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杯壁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和那天他捏着矿泉水瓶时一样。“哦，”他低头喝了口凉水，喉结滚动的弧度有点僵硬，“那早点回来。”
又是这句。和早上在楼下说的一模一样，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像怕被拒绝的请求。
季清禾回到房间，把那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没再碰。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想起季然刚才的眼神——明明带着失落，却偏要装得若无其事，像只被雨淋湿了的小狗，明明委屈得要命，却还要摇着尾巴说没事。
第二天出门时，季然的房间门还关着，不知道醒了没。季清禾放轻脚步换鞋，却在玄关的柜台上看见一张纸条，是他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冰箱里有切好的芒果，回来吃。”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软。
和男朋友看电影时，她总是走神。屏幕上的笑点很密集，周围的人都在笑，她却想起季然上次看喜剧片时，笑得直拍她的胳膊，说“姐姐你看这个好傻”；男朋友给她买了奶茶，她喝了两口就放在一边，想起季然知道她不喜欢太甜的，每次都要叮嘱店员少糖；散场时男朋友牵她的手，她下意识想躲，想起季然握她手腕时，总是轻轻的，带着点试探的小心翼翼。
“你好像不太开心？”男朋友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停下来问她。
季清禾勉强笑了笑：“没有，可能有点累。”
“那我送你回去休息吧。”男朋友没多问，体贴地替她拦了车。
回到家时，客厅里没人，季然的房间门还是关着。季清禾走到冰箱前，打开门，果然看见一盘切好的芒果，用保鲜膜盖着，旁边还放着一小盒酸奶——是她喜欢的搭配。
她拿了芒果出来，刚要坐下，季然的房门忽然开了。他穿着昨天那件白衬衫，好像一整天都没换，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看见她手里的芒果，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去。
“回来了。”他说，语气很平淡，像只是随口问候。
“嗯，你没吃午饭？”季清禾看见桌上空空的，只有一个空了的牛奶盒。
“不饿。”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又放下，动作有点烦躁。
季清禾把芒果递到他面前：“吃点吧。”
他没接，低头盯着书页，声音闷闷的：“你男朋友没请你吃好吃的？”
“吃了，没胃口。”她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你不是喜欢吃芒果吗？”
他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拿起一块芒果放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像在完成任务。吃了两块，他忽然放下叉子，看着她，眼神很认真：“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季清禾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戳中了。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季然看着她的表情，忽然笑了，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笃定：“我就知道。”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阴影落在她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没碰她，只是低头看着她，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姐姐，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有光。看他的时候，没有。”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像在附和他的话。季清禾看着他年轻的脸，看着他眼底那份势在必得的认真，忽然觉得，这场她一直试图推开的棋局，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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