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舟漠看着日记本上那只嚣张的猫头。
他面无表情。
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没有动笔去擦，也没有写任何反驳的话。无意义的口舌之争只会浪费时间。
他只是翻到了新的一页，拿起了桌上的钢笔。笔尖落下，一行工整锐利的字迹浮现在纸上。
【周三下午，学生会工作计划：重点检查高一教学楼晚自习纪律，严查违规电器及食品。】
写完，他合上本子，放回抽屉，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
另一边，沈鹤正享受着季扬的彩虹屁。
“鹤哥，你简直就是我们307的定海神针！”
沈鹤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转着篮球，“基操勿六。”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爽开了花。
等季扬他们都去洗漱了，他才摸出自己的日记本，想看看宋舟漠那张冰块脸被气成什么样了。
一打开，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只有一行冷冰冰的工作计划。
沈鹤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高一教学楼？
这冰山还真是不屈不挠。
不过，这情报来得可太及时了。
周二训练结束，沈鹤把篮球队的兄弟们都召集到了更衣室。
他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宣布：“兄弟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季扬最捧场：“怎么了鹤哥？又有哪个学妹给你递情书了？”
“去你的。”沈鹤笑骂一句，压低了声音，“我刚收到可靠线报，明天下午，学生会那帮人要去突击检查高一那帮小崽子。也就是说……”
他故意拖长了音。
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也就是说我们安全了？！”副队长张峰激动地问。
“yes。”沈鹤打了个响指，“明天下午，咱们训练完，可以在更衣室，稍微放松一下。”
“放松”两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整个更衣室瞬间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鹤哥牛逼！”
“这情报哪来的？太顶了！”
季扬一脸崇拜地看着沈鹤：“鹤哥，你是不是在学生会安插卧底了？”
沈鹤高深莫测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就行了，别声张。”
他太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了。宋舟漠，你个书呆子，跟我玩？你还嫩了点。
周三下午，五点半。
金辉中学的篮球馆里，少年们挥汗如雨。
沈鹤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结束了今天的训练赛。
“收队！”
队员们嗷嗷叫着冲回更衣室，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烈。
季扬从他的柜子里变戏法一样掏出两大袋薯片，张峰则贡献了一打冰镇可乐。很快，更衣室的长凳上就摆满了各种零食饮料。
“来来来，庆祝我们躲过一劫！”
“干杯！”
可乐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更衣室里充斥着薯片被嚼碎的咔嚓声和少年们肆无忌惮的笑闹声。
沈鹤靠在自己的储物柜上，喝着可乐，看着眼前这片“盛世”，成就感爆棚。
看，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
而宋舟漠，此刻大概正板着一张死人脸，在高一的走廊里抓人写检讨吧。
想想那个画面，沈鹤嘴里的可乐都甜了几分。
“砰——！”
更衣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笑声戛然而止。
门口，宋舟漠带着七八个佩戴着学生会袖章的干事，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他身后，一个干事举着一台单反相机，闪光灯亮得刺眼。
“咔嚓！”
照片定格了这一瞬间。
满地的零食包装袋，东倒西歪的饮料瓶，还有一群嘴里塞着薯片，表情呆滞的篮球队员。
沈鹤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凝固。
空气死寂。
季扬嘴里的半块薯片，掉了下来。
宋舟漠的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沈鹤身上。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沈鹤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学生会纪检部，例行检查。”宋舟漠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更衣室里，清晰得可怕，“看来，校队的后勤卫生状况，问题很严重。”
他一挥手。
“拍照，记录，所有违规物品，全部登记。”
学生会的干事们训练有素地散开，两个人负责拍照，另外几个人拿着本子和笔，开始清点“赃物”。
“乐事薯片，黄瓜味，三包。”
“可口可乐，三百毫升，十二罐。”
“张峰储物柜，发现辣条五包，卫龙牌。”
每报一个名字，当事人的脸就白一分。
篮球队的队员们，一个个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沈鹤的脑子嗡嗡作响。
怎么会这样？
情报是假的？
他死死盯着宋舟舟漠，想从那张脸上看出点什么。
宋舟漠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缓步走到他面前。
他停下，两人距离不过半米。
宋舟漠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平静地开口：
“我确实去检查了高一。”
沈鹤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那是副会长带队。”宋舟漠推了推眼镜，镜片挡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作为会长，我亲自来关心一下校队的后勤卫生状况，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
这四个字，像四记耳光，狠狠扇在沈鹤脸上。
他被耍了。
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被这个他看不起的书呆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那条写在日记本上的情报，根本不是泄密，而是诱饵。
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精准无比的陷阱。
沈鹤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第二天，周四。
金辉中学的公告栏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最显眼的位置，贴着一张A3纸打印的通报，标题用黑体加粗，触目惊心。
《关于校篮球队更衣室卫生及纪律问题的通报批评》
下面不仅有详细的文字说明，还附上了七八张高清彩色照片。
照片里，更衣室的脏乱差被展现得淋漓尽致，队员们惊慌失措的脸也被拍得一清二楚。
通报的最后，是一份长长的名单。
“沈鹤、季扬、张峰……”
每一个篮球队员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沈鹤站在人群外围，听着周围学生们的窃窃私语。
“哇，太惨了吧，这是被一锅端了？”
“你看沈鹤那张照片，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学生会这次也太狠了，直接上照片啊，公开处刑。”
“谁让他们惹了宋舟漠呢……”
那些目光，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鄙夷，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背上。
这是他进金辉中学以来，第一次这么丢脸。
而且，是在全校面前。
季扬在他旁边，脸都快埋到地里去了：“鹤哥，我们……这下完蛋了。”
沈鹤没说话，他只是盯着公告栏上，宋舟漠在落款处的签名。
那两个字，龙飞凤舞，锋利得像一把刀。
晚上，沈鹤一个人待在宿舍里。
他没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桌上的日记本，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坐了很久，才终于伸出手，翻开了本子。
空白的页面上，一行新的字迹，像是带着冰冷的墨水，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渗透出来。
【猫捉老鼠的游戏，现在轮到我当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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