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自习，空气里漂浮着面包牛奶的甜味和昏昏欲睡的哈欠声。
季扬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和桌上的五三模拟亲密接触。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赵扒皮，清了清嗓子。
“同学们，手里的东西都停一下。”
他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镜片后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
教室里的嗡嗡声瞬间消失。
沈鹤抬起头，停下了转笔的动作。
“为了检验大家近期的学习情况，也为了让某些同学提前紧张起来，年级组决定，明天第一节课，进行一次数学突击测验。”
“轰”的一声，教室炸了。
“卧槽？明天？”
“赵老师你没有心！”
“我数学书还崭新得可以供起来啊！”
季扬猛地惊醒，整个人都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世界末日。
赵扒皮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他用指节敲了敲讲台，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哀嚎。
“本次测验，范围是这学期学过所有内容。成绩，计入期末总评。”
最后一句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季扬抱着头，发出了绝望的呻吟：“完了，我爹要打断我的腿了。”
沈鹤的后背也僵了一下。
他心里骂了一句。
为了维持那个“爱运动不爱学习”的阳光人设，他每次考试都得精准控分，把成绩稳稳地卡在中上游。既不会优秀到让人觉得他装，也不会差到让老妈派来的“眼线”去告状。
这是一门技术活。
但这次突击测验，范围太广，难度未知，他最近的心思全在篮球赛上，压根没怎么复习。
考砸了，老妈的电话会立刻追杀过来。
考好了，人设就崩了。
他妈的。
一整天，沈鹤都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刀。
旁边的季扬已经彻底放弃治疗，开始研究拜哪个神仙比较灵验。
晚上十点，302宿舍。
气氛凝重。
季扬瘫在椅子上，手机屏幕上亮着“数学速成：一天让你从入门到放弃”的帖子。
“鹤哥，你说我现在把这些公式抄在胳膊上，明天穿长袖，有机会吗？”
沈鹤“啪”的一声合上数学课本，每一个印刷的字符都在他眼前跳着嘲讽的舞蹈。
“有机会，让你在全校通报批评大会上C位出道。”
“那我怎么办啊！”季扬哀嚎，“我感觉我脑子就是个漏勺，刚背的公式，上个厕所就忘了。”
沈鹤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他也很绝望。
视线扫过书桌，落在了那个被他塞在角落的黑色日记本上。
他忽然很想知道，宋舟漠那个变态，在这种时候会做什么。
大概率是气定神闲地刷着一本他连名字都看不懂的德文原著，顺便鄙视一下他们这些凡人的考前挣扎。
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烦闷，他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个本子。
季扬还在旁边碎碎念：“要不我今晚通宵？说不定能感动上天，让我蒙对几道选择题。”
沈鹤没理他，翻开了日记本。
纸页上，是宋舟漠那熟悉的，冷硬又规整的字迹。
但内容，却让沈鹤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没有读书笔记，没有无聊的心情记录。
映入眼帘的，是一页页的数学知识点梳理。
【关于洛必达法则的七种不定式总结及易错点规避】
【空间向量与立体几何的通用解题模型构建】
【圆锥曲线参数方程的五种快速解法】
...
这他妈是什么？
沈鹤的眼睛瞪大了。
宋舟漠的字迹清晰，逻辑链条完整到令人发指。他把每一个复杂的知识点都拆解成最基础的模块，用思维导图的形式串联起来，旁边还用红笔标注了各种陷阱和变形题的思路。
往下翻，甚至还有他对这次月考可能出现的压轴题型的预测和归纳。
条理清晰，直击要害。
比赵扒皮上课讲的，要清楚一百倍。
这哪里是日记。
这分明是一本由学神亲手打造的，绝无仅有的数学通关秘籍。
沈鹤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翻日记，而是在开启一个隐藏的宝藏。
季扬凑过来看了一眼：“鹤哥，你看啥呢？这么入神。哟，新买的笔记本？字写得真……咦，这不是你的字啊。”
沈鹤猛地合上本子，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他面不改色地把本子塞回桌肚，对季扬说：“我表弟的，学霸，借我沾沾仙气。”
他站起身，拍了拍季扬的肩膀，语气平静得可怕。
“别查了，睡觉吧。”
“啊？睡？”季扬一脸懵逼，“不抢救一下了？”
“抢救不了，听天由命。”沈鹤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了，养足精神，明天才有力气瞎蒙。”
说完，他爬上床，拉上了床帘。
“不是吧鹤哥，你真放弃了？”季扬的声音里透着被战友抛弃的悲凉。
“嗯，晚安。”
宿舍的灯熄灭了。
季扬的叹气声和手机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挣扎了半小时，最终也归于沉寂。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轻微的鼾声。
沈鹤在黑暗中睁开眼。
他悄无声息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和那本日记本，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被窝里的一方小天地。
也照亮了纸页上那些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的公式和图形。
沈鹤的嘴角，在黑暗中，慢慢勾起一个压抑不住的弧度。
他翻开第一页，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内容，贪婪地吸收着宋舟漠的智慧结晶。
去他妈的人设。
去他妈的控分。
-
数学测验的铃声刺耳地响起。
试卷从前排传下来，教室里瞬间被一片低低的哀嚎和翻动草稿纸的沙沙声淹没。季扬拿到卷子扫了一眼，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向哪路神仙祈祷。
沈鹤拿到卷子，目光从第一道选择题一路扫到最后的压轴大题。
很操蛋的难度。
赵扒皮这是憋了个大招，准备在月考前把所有人都干趴下。
教室里，已经有人开始抓耳挠腮，有人在疯狂转笔，还有人对着天花板的吊扇发呆，试图用意念接收答案。
一片末日景象。
沈鹤却异常平静。
他拿起笔，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划过，一行行演算过程清晰流畅。
沈鹤脑子里不是课本上那些干巴巴的定义，而是宋舟漠那本笔记上，用逻辑链条串起来的一张思维巨网。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考试，而是在开卷抄答案。
抄的还是标准答案。
季扬在旁边已经开始用头撞桌子了，发出“咚咚”的闷响，监考老师锐利的目光扫射过来，他立刻又把头埋进了卷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沈鹤开始做最后一道附加题时，班里大部分人还在为倒数第二道大题苦苦挣扎。
这道题的图形复杂，条件隐藏得极深。
但在沈鹤眼里，这题简直是**裸的。
他昨晚见过它的“高配版”，在宋舟漠那本奥赛笔记的某一页，解题思路被拆解得清清楚楚。现在这道题，不过是把最难的两个步骤给删掉了。
送分题。
沈鹤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放下笔，把卷子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确认没有计算失误后，他站起身。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轻响。
在这片寂静的考场里，这声音格外突兀。
全班的目光都跟探照灯一样刷地一下全打在他身上，带着震惊、疑惑、还有“兄弟你这就放弃治疗了？”的同情。
监考老师也皱了皱眉。
沈鹤无视了所有视线，拿着卷子和文具，径直走上讲台。
“老师，我交卷。”
他把卷子正面朝下放在讲桌上，转身就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门在他身后关上，也隔绝了教室内瞬间爆发的窃窃私语。
季扬看着沈鹤空荡荡的座位，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提前半小时交卷？
鹤哥这是疯了？还是被外星人附体了？
第二天上午，数学课。
老赵，也就是赵扒皮，抱着一沓卷子，春风满面地走进教室。
他一反常态，没有先骂人，而是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
“这次的测验，难度很大，大家考得不理想，我很理解。”
班里众人纷纷低下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但是！”老赵话锋一转，声音都高了八度，“总有那么一些同学，能在逆境中爆发出惊人的潜力！能给我，给全年级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沈鹤！”
沈鹤正转着笔，闻声抬头，一脸无辜。
全班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他身上。
“这次测验，年级第一，宋舟漠，满分一百五，当之无愧！”老赵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语气喊道：“而我们的年级第二！就是沈鹤同学！一百四十八分！”
“轰——”
整个教室炸了。
所有人都扭过头，用看史前生物的眼神盯着沈鹤。
一百四十八？
那个上课睡觉、作业靠抄、常年稳定在年级中游的沈鹤？
开什么国际玩笑！
季扬更是猛地转过身，手都哆嗦了：“鹤，鹤哥……你是不是去拜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鹤脸上挂着标准八颗牙的阳光笑容，心里爽得快要飞起来，嘴上却谦虚道：“运气好，蒙对了几道。”
“蒙？！”前排一个平时成绩很好的女生尖叫起来，“那道附加题是能蒙出来的吗？！”
“就是啊，那题我们奥赛班的好几个人都没做出来！”
老赵抬手压了压沸腾的课堂，看着沈鹤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欣慰。
“沈鹤同学，你太谦虚了！我看了你的卷子，解题步骤清晰，逻辑严谨，尤其是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比标准答案还要简洁！这绝对不是蒙的！”
他痛心疾首地拍了拍讲台：“我就说嘛！你就是个被体育耽误的数学天才！以后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和宋舟漠同学，就是我们金辉中学的双子星！”
“双子星”这个词一出来，沈鹤差点没绷住笑。
他迎着全班同学混杂着震惊、嫉妒、崇拜的复杂目光，第一次觉得，当个学霸，感觉还真不赖。
这该死的虚荣。
晚上十点，302宿舍。
季扬已经围着沈鹤转了八圈了，嘴里还在碎碎念。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请了家教？还是说你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
沈鹤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哉地翻着一本篮球杂志。
“都说了，天赋。”
“我信你个鬼！”季扬哀嚎，“你这天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次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论坛都炸了！标题全是‘震惊！校草沈鹤竟是隐藏学神，与宋舟漠上演巅峰对决！’，下面已经盖了一千多楼了！”
沈鹤挑了挑眉。
他拿出手机，点开论坛。
果然，热帖第一就是他的名字。
【1L：卧槽！148分！这什么概念？我数学考84都觉得是祖坟冒青烟了！】
【2L：有没有一种可能，沈鹤之前都是在控分？为了维持他那个不爱学习的校草人设？细思极恐！】
【3L：楼上真相了！这才是真大佬，不像某些人，天天抱着本书，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会学习。】
【4L（骄阳应援会会长）：我们鹤鹤本来就是最棒的！文武双全！不像某学生会会长，只会死读书！】
【5L：楼上别引战啊，但说实话，这次宋舟漠压力应该很大吧，第一次有人在数学上跟他咬得这么紧。】
沈鹤一条条翻着评论，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他关掉手机，从书桌的角落里，抽出了那本黑色的日记本。
季扬还在旁边猜测着各种可能性，从神仙托梦到外星人改造。
沈鹤没理他，翻开本子，拿起笔。
他犹豫了一下。
按照惯例，他应该写点什么嘲讽的话。
比如“喂，冰山，看到了吗，你年级第一的位置要不保了。”
但今天，他看着空白的纸页，心里却升起一种别样的情绪。
他第一次，主动在上面写下了一句不带任何挑衅意味的话。
“喂，冰山，谢了。”
写完，他把本子合上，塞进枕头底下。
季扬终于说累了，爬上床，宿舍很快陷入黑暗。
沈鹤却毫无睡意。
他不知道宋舟漠会回复什么。
是会冷嘲热讽，说他不过是拾人牙慧？还是会直接无视掉？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等了很久。
久到他以为今天不会有任何回应的时候，枕头下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纸张摩擦的触感。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立刻把本子拿出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翻开了那一页。
在他写的那行字下面，一行冷硬、规整的字迹，缓缓浮现。
“不客气。”
沈鹤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把气吐完，第二行字，紧跟着浮现了出来。
“不过，你欠我一次。”
沈鹤看着那行字，愣住了。
黑暗中，他嘴角的弧度慢慢地越拉越大。
开文撒花[猫头]
暂定一周四更 沈鹤×宋舟漠 不要站错了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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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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