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狩心》的外景拍摄在云南深山持续了大半个月,整个剧组像是经历了一场野外生存训练,每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起初,多亏蒋舒淼特意寄来的特效驱蚊药起了作用,洛子卿试用后觉得效果显著,便推荐给了剧组。剧组大批量采购分发后,总算让众人从“空中刺客”的纠缠中解脱出来。
然而,旧问题刚解决,新挑战又接踵而至。
先是遭遇了几头野生象的意外“探班”,为确保人员安全,剧组不得不紧急大迁移,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重新布置场地。
紧接着,又遇上了连绵不绝的暴雨,原本紧凑的拍摄计划被彻底打乱。眼看暴雨转成小雨仍无停歇之势,何导只能硬着头皮冒雨拍摄。
结果,好几个工作人员因此淋雨发起了高烧,洛子卿也未能幸免。
作为女一号,洛子卿的戏份吃重,根本无法缺席。她只能顶着低烧坚持拍摄,没戏份时就蜷在剧组临时搭起的简陋帐篷里打点滴,好在剧组随行的医生带足了药,不然洛子卿就得中途离开了。
即便她如此拼命,拍摄进度还是不可避免地延误了——原本计划好的外景拍摄,已经推迟了整整四天。
这一拖,直接触动了出品方韩总最敏感的神经。外景拍摄每延长一天,就意味着预算要超出一大截。
电话里,韩总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何导,外景的突发状况已经严重超支了!现在连演员和工作人员的身体都出了问题,我问过当地气象部门,接下来半个月都是雨季,万一再出什么意外,谁来担这个责任?”
何导还想争取:“韩总,就剩三天,最多三天的戏份了,我想再补几个关键镜头……”
“不行!”韩总直接打断,“我强烈要求外景拍摄立刻结束。如果你执意要继续,那后续所有因人员健康问题引发的后果,由你一人承担!该说的我都说了,是导演不听劝!”
“可是……”
“没有可是!”韩总的声音陡然提高,“我早就了解过了,剧组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感冒了!再冒雨坚持下去,万一主要演员和重要岗位转成肺炎,后面的戏份全部要停摆,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让何导瞬间哑口无言。电话被重重挂断,听筒里只剩忙音在空旷的帐篷里回荡。
一直在旁听着的制片人吴总,看着帐篷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和剧组里越来越多抱病坚持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开口劝道:
“老何,韩总的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是全无道理。其他工作人员还好协调,关键是子卿……她反复发烧还坚持拍戏,状态越来越差。今天拍着拍着就咳得停不下来,这样下去,万一病情加重影响到后续拍摄,甚至……不得不换演员,那损失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何导的视线从监视器上移开,眼前仿佛还映着洛子卿那张苍白如纸却仍在强撑的脸。就在刚才,一个简单的转身镜头,她竟晃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他想起来昨天傍晚,洛子卿的经纪人特意寻了个无人的空当,委婉地前来询问归期。
这个倔强的姑娘,从进组第一天起就做到了她的承诺——不叫苦,不喊累,所有艰难都默默往肚子里咽。可作为导演,他不能为了几个镜头,就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演员把身体彻底拖垮。
环顾四周,咳嗽声此起彼伏,剧组大半人都病倒了,连他自己喉咙也又干又痛。现实像这连绵的冷雨,浇灭了他最后一点坚持。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摆了摆手:“就按你说的办吧。”
吴总如释重负,立刻应道:“好!我马上通知下去,明天一早就安排大家撤离!”
洛子卿的状态确实糟糕。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她裹着羽绒服仍觉得阵阵发冷,低烧反复,咳嗽不止。连续打了三天点滴,病情却不见根本好转。
并非随组医生医术不精,实在是她得不到充分休息,加上饮食简陋,身体根本没有能量去对抗病魔。
小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不容易说动村民,用土灶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小心翼翼端到洛子卿床边。
“子卿姐,你趁热吃点儿,吃了再睡。”
洛子卿看着那碗卖相普通的鸡蛋羹,小脸皱成一团。生病让她本就挑剔的胃口更加不振,虽然知道在这条件下能有一碗鸡蛋羹已属难得,但身体的本能却在强烈抗拒。
小阳跟了她三四年,哪能不懂?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子卿姐,你多少吃一点吧。不吃东西,病怎么能好呢?我们还得赶紧把病养好,才能拍完戏早点回家啊。”
一句话戳中了洛子卿的心事。剧组归期未定,自己这病怏怏的样子,自己难受,还拖累整个团队。
她鼻尖一酸,赶紧低下头,硬是把涌上眼眶的湿意逼了回去,默默伸出手,声音沙哑:“给我吧。”
她接过碗,用小勺舀起,一口一口,像完成一项艰巨任务般机械地吞咽。
鸡蛋蒸得有些老,带着一股难以忽略的腥气,每咽下一口,胃里就一阵翻搅。她不得不频频拿起旁边的保温杯,靠温水强行将那股恶心感压下去。
就这样,一口鸡蛋羹,一口温水,她硬是吃掉了大半碗,然后轻轻推开,哑声道:“我吃不下了。”
吃完东西,再吃完药,她便蜷缩着躺下,被子上还搭着洛子卿刚刚穿的羽绒服,哪怕是盖的如此厚,洛子卿还是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
小阳和汪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满满的心疼。
汪秋更是暗自懊悔,平时对洛子卿的饮食管控是否过于严苛。如果子卿能稍微胖一点,身体素质好一些,或许就不至于一场雨就病成这样,反复低烧不退,整个人瘦得都快脱形了。
小阳和汪秋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在门外走廊的角落里停下,脸上都写满了忧虑。
小阳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子卿姐都病成这样了,还得硬撑着拍戏。导演也太不近人情了,这雨一直下,就不能先停拍两天,让大家缓一缓吗?”
汪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虽然没人,还是立刻制止她:“小声点!导演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吗?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还以为子卿对导演有意见,在背后抱怨呢!她现在正病着,我们更不能给她惹麻烦。”
隔壁房间住的是另一位女演员,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无意中听到。
小阳委屈地撇撇嘴:“我这不是看没人才说的嘛,有别人在我肯定不会乱讲。”
“不管有没有人,都得时刻注意。”汪秋语气严肃。
正当汪秋想再叮嘱小阳几句时,黄姐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巧克力、牛肉干、火腿肠和小面包等能快速补充能量的零食——这是汪秋之前特意请司机刘师傅开车往返两百多公里,去镇上采购回来,想给洛子卿补充体力的。
黄姐连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掩不住喜悦地压低声音说:“秋秋,小阳,刚接到通知,剧组明天就撤离!我们得赶紧收拾东西!”
汪秋一愣,又惊又喜:“真的吗?消息确切吗?”
“千真万确!”黄姐肯定地点头,“是吴总的助理亲自打电话通知的,让我们做好准备,明天第一波送我们走。估计正式通知马上就会发到群里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几个人的手机接连震动起来。她们拿出手机一看,剧组大群果然发布了正式通知:明天一早全体撤离。
几人喜出望外。
汪秋立刻展现出经纪人的干练,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小阳,你赶紧去悄悄收拾子卿的行李,动作一定要轻,千万别吵醒她,让她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又转向黄姐:“黄姐,麻烦你也尽快收拾自己的东西。把不急用的先拿到车上去放好。对了,得先通知刘师傅这个好消息,让他检查好车辆,做好准备!”
很快,不只是洛子卿团队所在的这间小屋,整个借宿的村庄仿佛都“活”了过来。
各个房间陆续亮起灯,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和收拾行李的窸窣声。
远处空地上,工作人员们已经开始拆卸帐篷,将摄影器材、灯光设备小心翼翼地装箱。
一种压抑已久的、即将归家的急切与忙碌,在雨夜的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洛子卿团队果然被安排在第一批撤离。
车队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了近三个小时才驶出山区,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市里的机场。一番长途跋涉后,终于登上了返程的飞机。
刚出发时,洛子卿的状态尚可,烧也退了,精神也略有好转。然而,或许是因为连日病痛消耗过大,加上旅途劳顿,在飞机飞行途中,她又开始发起烧来,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昏昏沉沉。
汪秋等人见状,心立刻揪紧了。想起她这几天反反复复的低烧始终未愈,终究是放心不下。飞机一落地,立刻带着已有些意识模糊的洛子卿直奔医院。
这个决定无比正确。医生检查后,语气严肃地告知她们:“幸好送来得及时,病毒性感冒,炎症指标已经很高了,如果再晚几个小时,高烧持续不退,很可能就会发展成肺炎。”
几人听后一阵后怕,立刻办理了住院手续。等洛子卿被安置在病床上,挂上点滴时,她几乎已经陷入昏睡,对外界的感知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睡了多久,在迷迷糊糊之间,洛子卿感觉到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仿佛有人在亲吻她。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竟是蒋舒淼写满担忧的脸庞。
洛子卿一时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中,声音因发烧而沙哑绵软,带着浓浓的鼻音喃喃道:“小蒋同学啊……我好像好久都没梦到你了……”
她说的是实话,最近被病痛和高强度拍摄占据全部心神,偶尔想起他,也很快被疲惫淹没。
蒋舒淼一听,真是哭笑不得,心里又软又涩。他轻轻握住她那只没打点滴的手,牵引着贴上自己的脸颊,低声道:“那你摸摸看,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手心里传来真实而温热的肌肤触感,洛子卿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眼神也清亮了些许。她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触感扎实而富有弹性。
“不是做梦?”她依然有些不敢置信,眨了眨眼,“你……你怎么来了?”
一提起这个,蒋舒淼的心就又揪紧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和后怕:“你连续低烧好几天,怎么都不告诉我?”
原来,前几天视频时,蒋舒淼就察觉她声音不对,鼻音很重。当时洛子卿只轻描淡写地说有点小感冒,不碍事。
昨晚他收工后打电话过去,是汪秋接的,说子卿吃了感冒药已经先睡了,还告诉他剧组明天就撤离,让他别担心。蒋舒淼当时并未起疑。
直到今天他收工早,算着时间她们应该落地了,便再次打电话询问是否平安到达。
电话依旧是汪秋接的,她本想含糊过去,说子卿在忙,可蒋舒淼却敏锐地捕捉到视频背景里一闪而过的医院环境细节。在他的再三追问下,汪秋眼见瞒不住,只得说出实情——洛子卿已反复低烧多日,刚下飞机就直接送来医院了。
蒋舒淼一听,又气又急,气她如此不爱惜身体、独自硬撑,更急她的病情。
他立刻查了最近的航班,二话不说就飞了过来,一路风尘仆仆,直到此刻真切地看到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却又被满满的心疼占据。
洛子卿本就因生病而格外脆弱,一听他话里那丝不易察觉的责备,顿时觉得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滚落,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进鬓角。
“我都生病了……你还凶我?”她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哭腔控诉。
生了一场大病,她原本就小巧的巴掌脸更是瘦得没了肉感,嘴唇因发烧缺水而泛着白,脸色却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像易碎的琉璃。
蒋舒淼本就心疼得不行,见她哭成这样,顿时慌了神,什么责备、什么后怕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他连忙俯身,手忙脚乱地用手指去擦她的眼泪,语气柔软得能滴出水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凶你,我就是太担心、太着急了!”
她一滴泪落下,仿佛打开了情绪的闸门。连日来的疲惫、强撑的艰辛、病中的不适,所有委屈在看到可以依赖的人时,瞬间决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像是要把所有的难受都哭出来。
蒋舒淼心疼坏了,干脆俯下身,用温热的唇瓣一下下亲吻她的脸颊、她的鼻尖,小心翼翼地吻去那些咸涩的泪水,声音低沉而温柔地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乖,我们不哭了啊。再哭眼睛要肿了,就不漂亮了。”
若是平时,洛子卿绝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可此刻她心思敏感脆弱到了极点,一听这话,反而觉得更委屈了,眼泪流得更凶,抽抽噎噎地反驳:
“我……我都生病了,不漂亮了……你还笑话我!”浓浓的鼻音配上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蒋舒淼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她可爱得紧。
他真是哭笑不得,连忙用手轻轻的擦拭着眼泪,继续耐心地哄:“谁说的?漂亮!我家子卿就算是生病了,也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好看的小姑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