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吉日,帝女远嫁。
虽是郡主,但皇家颜面不容有失,送亲仪仗依旧极尽奢华隆重。旌旗蔽日,鼓乐喧天,蜿蜒的队伍如同一条华丽的锦带,缓缓穿过京城最繁华的御道。
万人空巷,百姓们挤在街道两旁,翘首观望这难得一见的盛况。有感慨郡主命运的,有唏嘘和亲无奈的,更多的则是被这皇家气象所吸引,啧啧称奇。
迎春带着绣橘,也站在临街一家茶楼的二楼窗边,默默注视着下方。她心中滋味复杂,既庆幸探春免于此难,又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南安郡主生出几分物伤其类的悲哀。然而,她的目光更多是在那些身着统一戎装、护卫在鸾驾旁的仪仗侍卫中搜寻。
绣橘不解,低声道:“姑娘,您在看什么?”
迎春微微摇头,并未答话,只是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知道,他就在这支队伍里。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护卫从窗下行过。其中一人,满脸络腮胡子,肤色黝黑,看起来与周围军士并无二致。然而,当他经过茶楼窗口时,却似不经意地抬起了头。
刹那间,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深邃明亮,锐利如鹰,此刻却盛满了难以掩饰的笑意与温柔,尽管面容完全陌生,但那眼神,迎春绝不会认错——是谢七郎!
他竟乔装得如此彻底!迎春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担忧,见他冲自己眨了眨眼,带着几分戏谑与安抚,迎春脸颊倏地飞红,慌忙垂下眼睫,却又忍不住再次抬眼望去。那恋恋不舍、牵挂担忧的神情,在她清丽的容颜上展露无遗,爱意虽未宣之于口,却已从眼底眉梢悄悄流淌而出。
这短暂而无声的交流,不过瞬息之间。那“大胡子”侍卫很快便随着队伍前行,消失在熙攘的人潮与飘扬的旌旗之后。
迎春却仍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心中空落落的,仿佛被他带走了什么。
她却不知,这含情凝睇的一幕,恰好落入了不远处正在带队维持秩序的巡防营一名军官眼中。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前夫——孙绍祖!
今日送亲大事,他亦在街面负责警戒。他本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人群,却不意瞥见了茶楼窗口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是迎春!她竟然也在?更让他心头火起的是,此时的迎春,早已不见那副病恹恹、满身红疹的丑态。但见她身着浅碧色衣裙,面容光洁如玉,眉眼间虽带着轻愁,却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风致,竟比成亲之夜更显清丽脱俗!而她方才凝视那送亲护卫的眼神,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情意,是他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的!
一瞬间,孙绍祖全都明白了!什么新婚之夜突来葵水,什么久治不愈的红疹,全是这贱人为了摆脱他使的诡计!她从一开始就不想跟他过,才自说自演了那一场戏!如今和离归家,没了桎梏,立刻便恢复了容貌,还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一股被欺骗、被羞辱的怒火直冲脑门,孙绍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待送亲队伍远去,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孙绍祖立刻带着几个兵痞,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刚走出茶楼的迎春和绣橘。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贾二姑娘!”孙绍祖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淫邪地在迎春身上打转,“这才几日不见,二姑娘这病就好了?还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怎么,离了我孙家,就迫不及待地出来勾搭野男人了?方才那些个亲兵护卫,哪个是你的新相好?”
他言语粗鄙不堪,引得周围尚未散尽的行人纷纷侧目。
迎春被他堵住去路,又听他污言秽语,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绣橘上前一步,挡在迎春身前,怒道:“孙大爷!请你放尊重些!我家姑娘与你早已和离,再无瓜葛!”
“和离?”孙绍祖狞笑一声,“那是她使诈骗来的!如今既然病好了,那就跟老子回孙家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这贱人!”说着,竟伸手要去拉扯迎春,“老子倒要看看今日有你哪个相好的来救你。”
迎春惊惧之下,连连后退,心中一片冰凉。光天化日,皇城脚下,这孙绍祖竟敢如此放肆!
“住手!”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常服、气度华贵的男子缓步走来,身后跟着几名随从。正是方才在清风观有过一面之缘的忠顺亲王谢宁。
孙绍祖在京中任职,自然是认得这位权势煊赫的王爷的,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躬身行礼:“末将孙绍祖,参见王爷!”
谢宁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直接落在脸色苍白的迎春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光天化日,当街纠缠女子,成何体统?孙绍祖,你巡防营的职责,便是如此行使的么?”
孙绍祖冷汗涔涔,连忙辩解:“王爷恕罪!此女……此女乃是末将下堂妻,她……”
“下堂妻?”谢宁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既已和离,便是陌路。何况,本王若没记错,当日是你孙家嫌其‘恶疾’主动同意和离。如今见人家病愈,便反悔了?天下岂有此理?莫非你当朝廷法度是儿戏?”
他每一句话都如同鞭子,抽在孙绍祖脸上。孙绍祖面红耳赤,嗫嚅着不敢再言。
谢宁这才转向迎春,语气缓和了些:“贾姑娘受惊了。可需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迎春惊魂未定,敛衽深深一礼:“多谢王爷解围之恩。民妇自行回去便可,不敢劳烦王爷。”她心中对这位王爷虽无好感,但此刻确实承了他的情。
谢宁微微颔首,也不再勉强,只淡淡道:“既如此,姑娘请自便。”说罢,冷冷瞥了孙绍祖一眼,拂袖而去。
孙绍祖僵在原地,看着迎春主仆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羞又怒,却再不敢阻拦。他狠狠啐了一口,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经此一闹,迎春心中更是纷乱。孙绍祖的纠缠让她后怕,而忠顺亲王看似解围,其目光中的探究与深意,也让她隐隐感到不安。她握紧了袖中那枚温润的玉佩,心中盼着谢七早日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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