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街巷里,花灯如昼,人声沸反盈天,淮王府却像被隔绝在另一重天地,只有巡卫的靴声在青砖上敲出冷寂的回响。
玲儿足尖点地,影子掠过廊下,待书房前两名侍卫反应过来时,颈间已沁入刺骨寒意,闷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直挺挺倒在阶下。
她推门的瞬间,屋内的沉暗扑面而来。火折子擦燃的微光里,烛台的铜纹泛着暖光。
玲儿深吸一口气,指尖扣住烛柄,顺时针轻旋三格——“咔哒”一声轻响,墙面暗格应声弹出。她凑上前去,然而火光映亮的凹槽空空如也
“空的?”玲儿的心如投入了海底。
“你是在找这个吗?”清浅的嗓音从身后缓缓漫过来。玲儿脊背一僵,猛地旋身回头。
红叶斜倚在门框上,月光从她肩头淌进屋内,恰好照亮她手中的印鉴——正是她此行要找的东西。
玲儿的手刚触到刀柄,红叶便抬了抬手:“等等!我要是真要抓你,方才在院外见你放倒侍卫时,就不必袖手旁观了。"
玲儿的手停住:“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淮王虽瞎,但是庆王放的饵,他看得分明。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这印鉴若庆王得手,你也会被灭口。"
玲儿冷笑一声:“你我是双王 棋局中的一子,你身身都难保,还自不量力得来当说客。"
话落,她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扑向红叶,腰间短匕寒光乍现,直取对方咽喉要害。
红叶足尖轻点青石,身形旋如流蝶堪堪避过,刀锋擦着耳畔掠过,一缕墨发应声飘落,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在地上。
第二刀接踵而至,寒光直逼心口。红叶眼疾手快,翻腕将怀中印鉴横挡胸前,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短匕刃口撞上印鉴边缘,火星溅在她垂落的睫尖。
——王爷怎么还没来!焦灼在心底翻涌,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玲儿,此时收手,我还能为你留条退路!"红叶声音里掺了几分急色。
回答只有玲儿手中的短剑,第三剑刺向她的时候,红叶腰身后折,刀尖回弯,将她的手臂划破,红叶借势抬腿,踹向玲儿腕骨,手中的刀被踢落
红叶踉跄着稳住身形,心口仍在突突直跳一一还好庄娘当年逼她日日练舞,那一身柔韧筋骨此刻救了命,不然这一刀下去,小命早该交代在这儿了。
未等她缓过气,玲儿已弃了兵器,赤手空拳扑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电话一九算半不过三回合,拧住她胳膊,猛地将人按在地上。
“拿下!"随着冷喝,殿外侍卫一拥而入,数十柄长剑齐齐出鞘,剑尖寒光森冷,尽数指在玲儿颈间。
一鸩沉声道:“将人押下去,待王爷亲自审问。”话音刚落,他转身时目光扫过红叶臂间,瞥见那渗着血的衣料,神色骤紧:“红叶姑娘,你受伤了!"
红叶缓缓收回按在臂上的手,垂眸看向掌心沾染的暗红血迹,声音平静无波:“不过是些皮外伤,我去寻些伤药包扎便好。"
寝房烛火摇曳,红叶半褪外衫露出臂间刀痕,干涸的血痂在白皙肌肤上凝着暗沉的红。她咬着白纱一端,正低头细细缠绕伤口,门轴却忽然“吱呀”轻响。
红叶心头一紧,手忙脚乱将衣衫拢回肩头,堪堪遮住伤处时,已见淮槛,眉宇间凝着沉郁:“你会武功?”
话落,红叶才想起方才与玲儿缠斗时,那些利落的格挡、精准的借力...她指尖攥着未缠完的白纱,声音轻得像飘在烛火里的烟:"或许….红叶上辈子的本事,没忘干净罢了。
淮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言语中带着:“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手恰好压在伤口近处,红叶吃痛:“啊。”
淮王立刻将手松开,蹙眉道你受伤了?
红叶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垂眸看着衣襟上未洗去的血渍,语气里掺了几分自嘲:“王爷难道闻不到这满室的血腥味? 红叶不过是倾香阁谋生的歌女,会些舞技罢了。
红叶顿了顿,随后开口:“王爷一早便怀疑我了,那为什么还要选我做这戏中人?你刚刚在赌我身存武功,所以一鸩才会在我受伤了的时候出现。王爷,若我真的死在了玲儿的手下,你可有半点愧疚?"
红叶的问题冷风一般,急速且刺骨,淮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良久,他才开口:“你,不会死。”
——他连一句自己愧疚都不会说吗?死鸭子嘴硬。
红叶起身,福身道:"王爷,玲儿既然被擒了,戏也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了,红叶回倾香阁了。"
听着逐渐消失的脚步声,淮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一鸩从门外轻步走入,瞧着自家王爷僵立的模样,忍不住低声道:“王爷,您就这么让红叶姑娘走了?”
这些日子他看得分明,只要红叶在侧,王爷眉宇间的沉郁总会淡些。
淮王声音轻得似怕惊扰梦中的婴儿:“罢了,本王……本就没什么理由将她留下。”
……
暗牢里弥漫着蚀骨的阴冷,的烛火在风里明灭不定,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玲儿被粗绳捆在刑架上,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她猛地呛咳着睁眼,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狼狈不堪。
抬眼时,正见一鸩抱臂立在不远处,神色冷厉;而暗牢更深处,淮王斜倚在木椅上,手肘撑着扶臂,指节轻托下颌,虽目不能视,周身却透着迫人的威压。
“玲儿。”他开口,语气竟轻松得像闲聊家常,听不出半分怒意,“庆王许了你什么价码?说来,与本王听听。”
玲儿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咳着喘着,眼神却仍带着几分桀骜:“什么庆王?我不认得。”她抬眼望向淮王方向,声音里掺了几分刻意的怨毒,“我不过是瞧不惯那歌女,凭什么她能得王爷另眼相待?我不过是想置她于死地罢了。”
“哦?”淮王低笑一声,语气里藏着洞悉一切的从容,“你不怕死,原是庆王拿捏的,从不是你的性命。”话音落时,他修长的指尖已从袖中拈出一根木簪,簪身雕着细碎的兰花纹,质朴却精巧。
玲儿的双眼骤然瞪大,呼吸瞬间停滞——那是她去年亲手为妹妹雕的生辰礼,那缺口是妹妹不小心划到的,她不会认错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声音发颤,挣扎着想要扑上前,却被锁链拽得紧紧的。
“慌什么。”淮王语气平淡,“你的家人,我已让人接出了京城,此刻正安置在郊外的庄子里,安然无恙。”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一鸩立刻上前,寒光一闪便劈开了玲儿手腕上的锁链。淮王随手将木簪扔到她脚边,玲儿踉跄着蹲下身,指尖颤抖地捡起木簪,反复摩挲着熟悉的纹路,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第一滴眼泪终于砸在簪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抬头望向淮王的方向,声音虽哑却多了几分决绝:“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淮王指尖轻轻敲击着椅扶,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要你,亲手把印鉴交还给庆王——然后,在朝堂之上,做指证他谋逆的证人。”
玲儿攥紧了手中的木簪,沉默片刻后抬眼,语气带着几分坚定:“我答应你。但在此之前,我要亲眼见我的家人一眼,确认他们真的安然无恙。”
淮王撑着椅臂缓缓起身,玄色衣摆垂落扫过地面,虽目不能视,周身却透着居高临下的威压:“一鸩会带你去见他们。”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沉凝,“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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