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陈昭羽小声喊道。
没有人回应。
陈昭羽眼前一片漆黑。他在心里苦笑：教室的窗帘原来这么遮光，厚得足以让他在中午夜盲。
他认不清方向，只能摸索着前进。能装五十人的教室忽然大得过分，他的小腿屡屡撞过桌椅，一阵酸疼。
陈昭羽顾不了那么多。他花了不少时间从自己座位上摸到门口，用力一推，门纹丝不动。
——教室门被反锁了。
陈昭羽深呼吸，却提不起劲。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陈昭羽抱着手，蹲在墙边。
是谁发现他夜盲还怕黑？是谁注意到他今天没去上体育课？是谁锁的门？
谁都有可能。讨厌他的人那么多。
陈昭羽不断平复呼吸，试图找出解决方案。然而，恐惧占据他的大脑，他甚至不能站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一条缝。
光流进漆黑的教室，陈昭羽急忙扑到光下，动作狼狈得可笑。
“呀！”女生吓了一跳。她低头看向陈昭羽，关切道：“嗨，你还好吗？”
陈昭羽眯着眼看她，没有回答。
女主粲然一笑，自来熟地说：“我是林夏竹，刚转过来的。班主任叫我直接过来，结果门锁着。幸好我会撬锁，不然还要绕回去找她拿钥匙。”
陈昭羽没伸手，她也没主动扶他。林夏竹走进教室，一道一道地拉开窗帘，一边拉，一边碎碎念。
“我不想转学的，我爸妈上班就上班，折腾我干什么呀？哎，都怪我人太好、太体谅他们，他们说转，那就转吧。我听班主任说，这个班是最好的，这么厉害吗？我不会第一次考试就要被丢出去了吧！对了，你们一般怎么叫班主任？我们以前都叫老班，因为班主任刚好姓老！哈哈哈，很巧吧？”林夏竹转身，瞪着陈昭羽，“你怎么不说话啊？”
陈昭羽怔怔地看着林夏竹。因为他的沉默，女孩有些委屈，圆圆的眼睛显得可怜。
她站在光里，仿佛发着光。
女孩的委屈变成疑惑，又变成得意。她摸摸自己的脸颊，笑道：“帅哥也这么容易沦陷吗？不要太轻易爱上我啊！”
笑着的林夏竹神采飞扬。即使是阴沉惯了的陈昭羽，也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他往前两步——爬了两步。他甚至没来得及站起来。
陈昭羽尴尬地低下头。
“总之，记住我叫林夏竹哦！”女生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下次和我一起玩吧！”
画面定格。
“卡！”导演鼓掌，“小凌这条很棒！太活泼了，大家都会爱你的。竞一也辛苦了。”
凌云心微微鞠躬：“谢谢导演。”
她喝了两口水，余光一瞥，发现贺竞一还跪在原地。
“怎么了？陈昭羽上身？”凌云心蹲在贺竞一身边，歪头道，“还是跪太久膝盖不舒服？”
贺竞一定定地看着她。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在对方眼里看到自己。他们的呼吸缠在一起，秋天变得燥热。
半晌，贺竞一反应很大地后退，差点摔倒。
凌云心下意识伸手，却被贺竞一躲开。
他低声说：“没事。”
凌云心不明所以。不过，经验丰富的贺竞一说“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吧？
她揉了揉脸，属于林夏竹的笑容消退，换上凌云心式冷淡。
贺竞一看着她的侧脸，心情有些沉重。
导演、编剧，甚至和他演对手戏的凌云心，可能都看不出来，但他自己很清楚。
那一刻，不是陈昭羽在心动。
是贺竞一心动。
可是，凌云心不是林夏竹。
贺竞一以为自己能分清。然而，戏越拍越久，凌云心越来越难出戏，开机时的高冷人设崩得一塌糊涂，工作人员都开始叫她“小竹”了。
凌云心随遇而安：反正是治愈系青春校园剧，暂时出不来就不出了。
贺竞一不再能区分凌云心和林夏竹。
他甚至不能区分自己和陈昭羽——他们本来就有点像。每一次心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为凌云心，还是为林夏竹。
他本该想清楚这个问题。至少，他应该在告白前想清楚。
只是，他太想摆脱被公司、父母操控的生活，和喜欢但不在规划内的女生谈恋爱，似乎是一种逃脱。
凌云心满脸惊喜地接受了他的告白。
那时候，贺竞一难得清醒。他想，“满脸惊喜”是林夏竹，不是凌云心。
他以为这些都没关系。稀里糊涂地恋爱的人有那么多，走到结婚的更多，他也可以是其中之一。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以为”。
///
“我不知道。”贺竞一突然说。
凌云心愣了愣：“什么？”
“对于你和林夏竹不一样这件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失望。”贺竞一慢慢地说。
凌云心十分意外。
她没想过这个答案。分手时，贺竞一亲口承认，他爱上的是“林夏竹”而不是凌云心。
她想说什么，又意识到贺竞一想说的话很重要。
贺竞一看着她的眼睛，像闲聊又像剖白：“成片播出后，我看了两遍，没有感觉；后来我也遇到过很像‘林夏竹’的女生，不止一个，也没有感觉。
“可能，我不喜欢林夏竹，我喜欢饰演林夏竹的凌云心。”
他垂下眼帘，自嘲地笑了笑：“你可能不想听这些，不过，你有权知道真相。”
凌云心轻声说：“你喝得有点多。”
“还好。”贺竞一扯了扯嘴角，“这个状态都不行……你果然不想听。”
以前，凌云心最喜欢他迷迷糊糊、不太清醒的状态，为此，贺竞一也冒险喝过酒。
当时，是很美好的。
现在不是“当时”了。
“不是。”凌云心摇摇头，“我只是不希望我说的话被忘掉。”
贺竞一：“你要说什么？”
她抱住贺竞一的小臂，额头贴着贺竞一温热的皮肤。她含糊道：“等明早吧。现在，我想说，明天我也想见到你。”
“好。明天见。”贺竞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凌云心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他说：“凌云心，我觉得你需要控制一下你的身体。”
凌云心抱过来的姿势，让他的手落在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
贺竞一完全不敢动。
“不客气。”凌云心胡乱应道。
贺竞一：“……”
他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又扶着凌云心进房间。
凌云心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他还要帮她撑着，免得她扭到脖子。
贺竞一偷偷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没用力，介于泄愤和**之间。
凌云心肯定没醉，估计是困的。
看她直播时努力活泼的样子，贺竞一也不觉得她累成这样很奇怪。
来的时候，他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迟到，还好凌云心没问。
不然，他躲在车里看前女友的生日直播，算什么事。
贺竞一把凌云心放到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
凌云心睡觉时很乖，自己卷着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贺竞一蹲在床边看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指，在自己唇上按了一下。
那两根手指即将碰到凌云心的额头时，他又顿住。
最后，指尖落在凌云心发间。
他重复道：“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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