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记得您说的这个吉祥物。”店员面露迟疑，和搭档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又礼貌性地冲魏檐点了点头。
魏檐蹙眉刚想再问，另一个店员突然开了口：“哦，我想起来了，您说的是不是穿围裙的那个小熊吉祥物？”
没等魏檐点头，店员又道：“我毕业之后就在这家店干，那只小熊应该是前年的事了。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前几天还在这里见过他。”魏檐的手指不自觉扣紧了柜台的边缘。
两个店员再次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不耐烦了，转过身去给其他顾客做奶茶，另一个则耐心解释：“那套衣服已经很久没人穿过了，我上次见它就是前年，大概是......前年冬天吧？后来因为那个形象过时了，店长就没再安排人扮演小熊了。”
魏檐借口身份证丢在了店里，要求查看监控。
当天下午，画具箱几乎全程在魏檐的视线范围内，唯一有可能出纰漏的地方就是从小熊摸过他的大臂一直到他去前台点了两杯茉莉奶白的这段时间。
在画具箱上装摄像头的嫌疑人很明确——除了那个可疑的小熊，挑不出其他人了。
当时的情况可以称得上是强买强卖，但是那天的店员没有出面制止。更蹊跷的是，今天的店员拒不承认店里有这么一个吉祥物。
魏檐进了柜台后面的办公室，跟着店员一起看监控。
下午三点突然下起了雨，大批顾客挤进了狭小的奶茶店。
魏檐是三点十几分开门进来的，背上背着画架，手里拎着画具箱，头发和眼镜几乎盖住了整张脸。他先是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站了一会儿，随后迫不得已被人流挤到了更里面的位置。
小熊没有出现过。
“您看，我们店里确实没有小熊，您是不是记错了......”店员仍保持着耐心。
魏檐开始快速拖动进度条。
三点四十左右，魏檐等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单人座。他记得大概就是在这个时间，小熊从柜台后面的更衣室里走出来，来到接近门口的位置逗几个小朋友玩。
然而监控录像一直播放到四点十几分，雨渐渐停了，客人们陆续走出奶茶店，魏檐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小熊都没有出现过。
“这里，为什么监控照不到？”魏檐指着画面角落的一个地方问，那里是小熊站的时间最长的地方，“而且时间也不连续了。”
“那里是卫生间，监控的角度正对着门口，有一段时间门坏了锁不上，我们担心出现特殊情况也录进来的话不太方便，已经尽可能覆盖更多的面积了。”店员回答，“这几天都下雨，监控偶尔会出故障，我们已经给店长提交报修了。”
魏檐感到一阵寒意。他紧盯着屏幕，监控画面继续播放，一直到自己买了茉莉奶白走出门去，小熊都没有出现过。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魏檐道歉，摸出手机来打开大众点评，“我会给你和外面那位店员写好评，今天麻烦了。”
店员不记得这只熊的存在，当天店里有很多不常来的客人，草台班子一样的奶茶店甚至没有精确的排班表。加上监控录像的刻意剪辑和盲区设置的加持，这只熊就这样荒诞地只存在于魏檐的记忆里。
原本魏檐准备调取店外监控，可这段精心剪辑的视频让他意识到继续追查监控的意义不大。他预想过可能查不到小熊扮演者，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把自己的痕迹删得如此干净。
【你去店里找我了吗？】
【好开心。】
那个陌生的好友在魏檐踏出店门的一瞬间迅速发了消息过来。
魏檐环顾四周，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可疑的人。
【你跟踪我？】
【没有。】对面否认得很快，【我在这边办事情，刚好碰见你。】
魏檐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再次透过玻璃窗向店内扫视，确认周围并没有人正在偷窥自己，上了公交回家。
玄关的柜子上摆着两个精致的包装盒，魏檐知道一个里面是水粉笔，一个里面是睡衣，但他没有打开过。
他本来以为礼物会以快递的形式邮寄过来，上面会写着一个模棱两可的地址，引导着魏檐做一些无用功的调查。
可事实上这个陌生好友压根没给他采取行动的机会，那两个包装盒送来的时候被放在了门外，原包装完好，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魏檐不打开，对方也并不催促。
这种揣摩对方心理活动的游戏非常有意思，对方不肯交代身份，魏檐也不会坦白自己的喜好，对面收不到反馈会不会着急，魏檐不作考虑。
第一次仅仅买了一些素描画材，是为了告诉魏檐自己可以带来惊喜，而且细致耐心。之后送来的礼物不催魏檐拆开来看，是为了表示自己想送就送了，并不期待回报。
这种近乎无私的奉献行为让魏檐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无论是谁，什么身份，只要送礼物，必然带着一种微妙的邀功心态。送礼物的人期待自己得到感谢、夸奖、感情或是利益，收礼物的人要考虑回礼的内容、方式、态度。
这种在人类社会中墨守成规的准则在魏檐和这个陌生好友之间并不适用。对方想送就送，魏檐无需回礼，毕竟除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小号的联系方式外，魏檐不了解他的任何信息。
他们之间的联系，只有这个社交账号。
包装盒打开，露出排列整齐的一套画笔，华虹，贵东西。魏檐看了一会儿，打开了另一个包装盒，不认识的牌子，黑色丝绸睡衣。
魏檐拎起衣服来，冲着画具箱的方向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你觉得我穿这种衣服好看？】魏檐问。
对面没回。
毕竟不是全职偷窥狂，哪能次次都秒回。魏檐想。
加好友的那个晚上，他故意在镜头里吃了药，放了半个多小时的内容为“我爱你”的录音，对面对录音毫无表示，只是问了药的种类，说明摄像头清晰度不够高，也录不了声音。
这种低级的偷窥方式甚至影响不了魏檐的生活，毕竟他在客厅除了画画之外什么都不干，没有什么担心被泄露的**。
这么一想，对方似乎还算“贴心”，没有把摄像头装在卧室或者卫生间里。
【你想看我的话，我可以拍照或者录视频，装摄像头是不是太费功夫了？】魏檐又问。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先是引用了上一条消息，回复：【好看，你很白，穿深色系显得很矜贵。】
然后引用最新的一条：【......我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发现了摄像头，也没想到你能接受。】
魏檐反应了一会儿。
一般人被偷窥，好像确实不会主动提议发照片和视频。
那应该怎么做？
应该立刻报警，提交证物，等待对方被捉拿归案，要求赔偿损失。
可是那样的话，也太没意思了。
【如果我问的话，你能告诉我多少关于你的事？】魏檐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这次对面过了更久才回复，魏檐差点睡着了。
【只要不能确定我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尽可能详细的信息。】
【你多大了？】
【十八。】
果然很年轻。魏檐笑了笑。
【你之前就认识我？】
【认识。】
魏檐手上动作一顿，敲键盘的手指悬在半空。有机会当面认识，却选择这么迂回的方式？
【为什么不想见我？】
对面似乎在措辞，“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再消失。
【我见过你在公开场合的样子，和私下里很不一样。】
【我猜测你其实不喜欢社交，事实证明我猜对了，你现在和我说话的样子更松弛，但是和你本来的样子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我希望你更真实。但我选错了方式，不该装摄像头的，对不起。】
自以为是的小屁孩。魏檐总结。
真想让我觉得舒服的话，就不会搞偷窥这一套了，给自己的变态找借口，连撒谎都不熟练，自相矛盾。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让店员不承认你的存在的，收买吗？】魏檐问。
【其实很好操作，但不能告诉你，不然你会顺藤摸瓜找到我。】对面回。
魏檐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如果店员真的不知道小熊的事情，那他去奶茶店要求查看监控的行为简直像个妄想症患者。
“告诉你一件事，小同学。”魏檐懒洋洋地发语音，“那套睡衣不是我的号码，太大了。”
“哦对了，还有，摄像头买错了吧？”魏檐带着笑意，从画具箱内侧扣下一枚黑色的摄像头，扔到地上踩住碾碎，“这种东西不好找渠道，也没人敢卖，你可能只是买到了一个比普通摄像头更小巧的劣质摄像头，被骗了。”
对面发来一张截图，是一张摄像头的购买记录。
魏檐阅读速度很快，地址那一栏定位在B市S大，由于屏幕空间不够，后面隐藏了。
S大，那就是同学了。十八岁，今年刚入学的新生，而且申请了提前到校住宿。
就在魏檐准备回复的时候，图片突然被撤回了。魏檐挑眉，原来这张图片不是给自己看的吗？
【对不起，我发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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