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停了片刻，又响起规律的第二波。
魏檐盯着猫眼的方向，从沙发上滑下来，到厨房拿了一把不常用的菜刀，想了想换成了更顺手的水果刀，拔了刀鞘右手紧握着走到玄关。
门外的声音他已经很熟悉了，打开门锁按下把手，门轻轻拉开一个小缝就被外面的人推开，魏檐握着刀的手已经举到了身前。
门口的感应灯突然亮起，魏檐就着灯光看清了站着的人。门外的人比他预计中还要高，身上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短裤，白色运动鞋上溅了一堆泥点。右手拎着没有商标的保温袋，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左手此刻正维持着推开门的姿势扒在门沿上借力喘息，一双漆黑的眼睛越过刀刃盯着魏檐。
“......为了自卫，还是为了杀我？”男生左手两指抵在刀刃上轻轻向一边拨，站直了身体摊开双臂，“我身上没有危险品，要搜身吗？”
魏檐表情冷峻，没有让人进门的意思，抬抬下巴示意对方把保温袋打开给自己看。
男生打开卡扣，撑开袋口冲魏檐亮亮：“给你做的晚饭。”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魏檐伸手要接过保温袋。谁知对方一个箭步跨进门，反手把门甩上，一把攥住魏檐的手腕，疼痛迫使他松手，水果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随即男生的手落在了魏檐的锁骨上。
距离瞬间拉近，男生身上带着潮湿的泥土气味，保温袋被放上玄关柜子，魏檐当即握住那只作乱的手，狠狠把人抵在了门板上。
男生垂着眼睛看人，嘴角微微含笑。很干净俊朗的长相，是中学校园里在走廊里走一趟会被小姑娘偷着看的类型。好看是好看，但长相和声音不符，不如语音里听起来那么开朗。他表情动作都不显慌乱，两手举在脸侧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顺带着把握着他手腕的魏檐往怀里拽了拽。
“怎么刚见面就投怀送抱的。”男生的手重新落下来，拇指蹭过魏檐锁骨上几道血痕，“我中午见你的时候，好像还没受伤吧？”
魏檐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危险，但肢体语言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一个拿着刀的成年男人对付不了一个单枪匹马的非法入室的人，实在是不太像话。那把刀之所以轻而易举地就掉了，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因为自己防备心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虽然这种诡异的安全感不知道从何而来，但魏檐还是松了手，一把拍开了流连在自己锁骨上那只冰凉的手。
“不是不想见我吗？”魏檐抬手用指弯挑起被困在玄关的人的下巴，“我可没要求你大晚上登堂入室来骚扰我。”
“我担心你。”男生的手迟疑了一下，有点委屈地垂下去，摸出手机来打开企业微信找自己的电子学生证。
“徐听年，数科院2025级新生，”徐听年举着手机屏幕给魏檐看，像是被审讯一样说自己的个人信息，“数学系，暂时住在花苑小区C1栋3单元401，租的，开学之后申请住宿。最近的工作是家教，上午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备课。”
“......你说这些干什么？”魏檐疑惑。
“因为我不想像犯罪分子一样被审讯，想被你当成客人请进去坐坐。”徐听年的手已经滑到了魏檐的腰上，顺着腰线一路向后摸，形成一个半抱的姿势。
魏檐挑着人下巴的手没躲，反而前进了半步，两个人彻底胸膛相贴，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手感好吗？”
徐听年低头把额头抵在魏檐肩膀上，顺势把人彻底抱在怀里，仅仅两秒钟又撒开手：“......太瘦了。”
魏檐快被他气笑了。正准备拉开门把人推出去送走，徐听年却先一步扳着魏檐的肩膀把人从自己身前挪开，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又拎上还热着的晚饭，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房间，左右看看确定了餐桌的位置，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
“手感不好就不抱了？”魏檐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不是，是手感太好了，再抱下去该出事了。”徐听年平静地打开饭盒，把两菜一汤和米饭都摆出来，“我还不太了解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先凑合一下，以后我再研究。”
红烧茄盒、芹菜炒肉、三个烤鸡翅，外加一小碗小米粥。
魏檐视线一一扫过菜品，又从上往下打量徐听年，最终目光停留在人体中段不动了。
好一个“再抱下去该出事了”。
“......你变态吧？”魏檐看着徐听年波澜不惊的表情，又看了看他欲盖弥彰分开双腿的动作，抬手挡住一侧视线闷头吃饭。
“你看片的时候不硬吗？我都承认你比片效果更好了。”徐听年冷静地回怼，从宽松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苹果，拿上水果刀进厨房洗干净削皮切块再端出来。
魏檐看了看切成块的苹果，又看了看徐听年，觉得这一天简直太荒谬了。非法闯入的偷窥狂给自己做了一顿晚饭、削了苹果，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和自己讨论生理反应。他避开了芹菜专夹肉丝吃，随便扒拉了两口米饭就算结束了晚饭。
魏檐把叉子插进苹果果肉，举到眼前：“偷窥、跟踪、非法闯入民宅，你说我要是现在就报警，警察会怎么处置你？”
“吃得好少，总吃这么少对身体不好。”徐听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把饭菜挪到一边，装着苹果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半晌才接上话，“那你会报警吗？”
魏檐没理他，又插了一块苹果。
徐听年似乎没想展开这个话题。他拉开魏檐对面的椅子坐下，托腮看着魏檐咀嚼。后者掀起眼皮看他，叉子调转方向指着徐听年：“你看什么？”
“看你吃东西。”徐听年的表情很专注，显然目光始终聚焦在魏檐脸上，“以后不要总吃泡面了，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每顿饭都给你做。”
“为什么突然来找我？”魏檐避开了这个话题，垂下眼睛不看他。
“我们本来在好好聊着天，你一直秒回，突然出现了好大的一段时间空缺。然后我再跟你说话，你就不愿意聊了，甚至从发文字改成了发语音，语气很不好。我猜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徐听年没有收回视线。
魏檐没有解释。
“本来是打算送了饭就走，给你发消息让你自己开门取餐的。但是我刚到胡同口就收到了那条语音，我太害怕了，我怕你以后不愿意再理我，更怕你出事，关心则乱，哪还顾得上藏起来。”徐听年慢慢说完，抬头才发现魏檐的表情不太对劲，“怎么了？”
魏檐游刃有余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握着叉子的手指攥得更紧了。
“发个脾气而已，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出事？我能出什么事？”魏檐站起身来，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徐听年抱臂靠在椅背上，视线扫过魏檐锁骨上的血痕，沉默了两秒才回答：“姜书意说，你从便利店买完伞出去后，去的是公交线路不包含的一条路。那条路上只有一个公园和一个心理诊所......”
魏檐感到一阵眩晕，好像空气逐渐变得稀薄。刚吐过的胃隐隐作痛，他下意识扶住了桌子。
“我可以给你钱，给你性和爱，何必装清高呢檐檐...”
“我本来不想用你的病来刺激你的，可是除了我之外，还会有人爱你吗？”
脑海里突然响起周子凯说的话，几乎干扰了徐听年的声音。魏檐又有点反胃，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你觉得我有病。”魏檐打断他的话，轻笑了一声，放松身体靠在餐桌边沿，听见自己极其自然地撒了个谎，“我朋友在那就诊，我只是恰好经过，去看看他。”
魏檐不知道徐听年知道多少，谎话说得很不理直气壮。这个借口太拙劣，他自己都能挑出很多漏洞，何况是尚且冷静清醒的徐听年。
他不敢再对视，垂下头去握紧了拳头。
“滚出去。”魏檐扬了扬手里的叉子，往门口一指，“我就不麻烦警察了，你自己出去。”
“你确定要现在把我赶出去吗？”徐听年姿势没变，“我特地来照顾你，你连句谢谢都没有，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是你自己非要来的。”魏檐俯视着人，居高临下地攥住了徐听年的衣领，“现在不把你赶出去，难道要等着你继续监视我，或者半夜摸进我的卧室？”
徐听年慢慢站起身来，魏檐下意识松开了手。下一秒，徐听年突然一把扣住了魏檐的手腕，让他拿着叉子的那只手动弹不得，整个小臂都被完全控制住。
“魏檐。”他压低声音喊了魏檐的名字，就着这个姿势侧头在魏檐的手上轻轻亲了一下，“如果我真的想对你做什么的话，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拿着叉子指着我吗？”
魏檐呼吸一滞，下意识提膝照着徐听年腹部顶过去。后者侧身躲开，单手钳住了魏檐的两只手腕，低头在人颈间蹭了蹭：“你明明可以报警的，但是你没有。”
“你也可以一刀捅过来，但是你也没有。”徐听年低低地笑出声来，鼻尖贴上了魏檐脖颈的皮肉，“好香，你喷香水了吗？”
魏檐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他扭过头去，避开了徐听年令人发痒的呼吸。
徐听年很快就松开了手，拇指揉着魏檐被自己攥了很久的手腕。
“你其实没那么讨厌我，对吧？”徐听年又在魏檐的手腕上亲了一下，“我其实有很多龌龊的想法，但是我不忍心做，我怕做了以后你会讨厌我。你太讨人喜欢了，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我又没有竞争力，只能尽可能好好表现，三天两头给你送东西刷存在感。”
胡说八道些什么？
魏檐挣开他的手，沉默着扔开手里的叉子，把饭盒按原样摞好，装进保温袋。
“拎着你的东西走人。”魏檐抬腿踹了徐听年小腿一脚，“至于其他的，看你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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