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檐一瞬间肢体紧绷，但还是轻抬下巴致意。
徐听年不着痕迹往前迈了半步，堪堪挡住魏檐身体的一半，和已经走近的周子凯互相点了个头就算打过了招呼。两人对视了几秒后，周子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徐听年，接着把视线转移到魏檐身上。
“这位是你的......新男朋友？”周子凯的眼神黏在魏檐身上，几乎要把他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你今天很漂亮，他给你打扮的吗？”
“你们之间没有认识的必要。”魏檐已经抓住了徐听年的手腕，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听了魏檐的话，周子凯不置可否。他看了看两人相贴的手臂，又看了看徐听年明显稚嫩的脸，突然笑出声来。
“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周子凯向徐听年伸出手，“我是周子凯，是檐檐的......前男友。”
徐听年没有伸出手去，他低头看了眼周子凯伸出来的那只细皮嫩肉的手，被魏檐握着的手腕反握回去，两人十指相扣，然后转过头来低声问魏檐：“我们现在走吗？”
魏檐被牵住的手抖了一下，直觉不妙。
和徐听年“面基”还没几天，就这么任由人把自己带走也太缺心眼了。躲过了一个周子凯，谁知道身边这个是不是下一个“周子凯”。
于是三个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地僵持住了，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徐听年等着魏檐做选择，眼神没再分给周子凯。
要么和我走，要么自己对付“前男友”，否则就只能等着斯特法诺那边结束一起走。
他算盘打得太响，魏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迟疑，最终挣开了牵在一起的手，自己向门口走了。
徐听年：“......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还不是男朋友啊。”周子凯笑意更甚，拍了拍徐听年的肩膀，“他这人就这样，养不熟的。”
“哦对了，他肯定没告诉你吧，他......”周子凯故意拉长了声音，让大半个展厅都能听见，回头想看魏檐焦虑的表情，谁知话还没说完，侧脸就被重重地砸了一拳。
徐听年甩甩手，没说话，摊开手掌示意周子凯继续。
周子凯开口就要骂，徐听年握紧了另一只手，又是一拳。
“保安，这里有人大声喧哗，把他请出去。”就在这场闹剧即将演变成斗殴的时候，斯特法诺小跑过来，扬手招呼不远处的安保人员。
周子凯在骂着什么，拳头已经扬起来了，被徐听年一把接住。
吃了亏的人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但周子凯看见斯特法诺那张年过花甲的脸，勉强维持着基本的体面，没让安保人员架出去，衣冠楚楚昂首阔步地经过徐听年和魏檐，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们一眼，摔门走了。
斯特法诺阴阳怪气地冲着那个背影做了一连串嫌弃的表情，转头找表情明显还错愕着的魏檐。
“想偷溜摊上事了吧。”斯特法诺话对着魏檐说，眼睛却一直看着徐听年。
徐听年不怕他看，甚至微微低下头喊“老师”。
“吃一次亏还不够，非得再被拐跑一次？”斯特法诺用食指戳魏檐的额头，“也不知道介绍一下人家。”
“老师好，我是今年的新生。”徐听年伸出手去和斯特法诺握手，两人短暂交换了一下视线，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有事，谁也没多说。
“我没跟您出过柜吧？”魏檐系上安全带，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徐听年已经走了。
“不用你自己开口，你那前任追你追到学校门口了，碰上我就把什么都说了，他故意的。”斯特法诺瞥了他一眼，“他在试图让别人对你产生偏见。”
魏檐抿着嘴，没说话。
徐听年走到一半，觉得展馆里对峙的时候自己的思想太恶劣，趁着等红灯的间歇反思了一下，愧疚得不敢给魏檐发消息了。
一路别别扭扭地开车到家，拨了个电话出去。
“哥，”徐听年踌躇半天，快把沙发挠破皮了，“我打人了。”
“打谁了？”电话对面安静地听徐听年把来龙去脉都说完，了然地“嗯”了一声，“没事。”
然后把电话挂了。
哥说没事应该就没事吧。徐听年闷闷地想，捧着手机看魏檐的聊天窗口，没有新消息过来，不过魏檐本来也不怎么主动发消息。
铺好的床被他滚得乱七八糟，终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直了，清了清嗓子，按下语音键，压低声音。
“到家了吗。”
头上发胶不好洗，魏檐洗完澡再出来已经不早了。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划开手机，徐听年的消息在第一个。
徐听年那两拳打得太是时候了。周子凯知道很多有关魏檐的事情，放任他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魏檐一想到这里，再听那句“到家了吗”，就平白听出点邀功的意味来。
“刚洗完澡。”魏檐插上吹风机，呼呼吹头发，“没想到你还会动手打人呢。”
“我一般不这样的，今天是特殊情况，我保证以后不打人。”徐听年明显语气急了，这句话的开头差点没录上。
“没怪你，”魏檐失笑，“手疼吗？”
徐听年大脑宕机了，捧着手机又打了几个滚。
他在关心我诶。
“没事，不疼。”说完又觉得不好，指关节真的有点隐隐作痛，上划取消了又清清嗓子重新录，“疼，想让你帮我揉揉。”
语气平静如水，听着又认真又幼稚。魏檐听着那句“疼”，还真的有点不是滋味。
徐听年今晚是特地来见他的，算算时间应该是刚结束家教工作就到了展馆，甚至做好了见不到的准备。
魏檐抽出时间来一共没和他说两句话，还让人家帮忙动手，最后也没把人送回家，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他不是我前男友，”魏檐吹完了头发，侧躺在沙发上，“只是一个没转正的暧昧对象而已，你不用顾忌他的身份。而且他欺软怕硬，一般不会牵扯别人，你可以放心。”
“你的意思是他会欺负你吗？”徐听年问。
魏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发语音回答了：“以前会，但是以后不会了，我现在不是软柿子了。”
我觉得你挺软的。徐听年回忆了一下自己强闯民宅那晚魏檐的表现，暗暗思考了一会儿，陷入了另一层愧疚里去。
“我为我之前犯的错道歉，你可以随时让我赔罪。”徐听年说。
魏檐慢慢勾起唇角。他翘着脚笑了一会儿，又把手机送到嘴边。
“抱过了应该知道尺码了吧，送我套新的睡衣吧。”
徐听年老老实实在一楼等着叫号。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进了诊室，林之舟看见他明显诧异，核对了半天名字。
“小徐，你这是......”
“我没事林姨，我跟您打听个人。”徐听年身体往前探，用一种传递情报的音量问，“您这儿有个叫‘魏檐’的病人吗？”
林之舟拧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又哗啦哗啦翻了半天自己的记录：“没有啊，没这号人，我这儿都记得很清楚。”
“不是今天来的，”徐听年说了个日期，又问，“能给我看看他的病历吗？”
林之舟又意思意思地翻了几份档案：“我都说了我记性很好，没有就是没有。而且这涉及病人的**，我们不可能透露的。”
魏檐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摩挲了两下又插回烟盒，换了一根棒棒糖含着。
落地窗这一面没有行人经过，能看见灿烂的阳光，太阳越来越高——快要到正午了。
他把前一晚晾好的画打包，在手机地图上重新查了一遍路线，公交转地铁去了客户家，交了画收钱，再地铁转公交准备回家。
到达地铁站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转账记录——尾款已经到账，余额足够他安稳过完这个学期。他刚把一部分钱转给福利院的杨院长，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在家吗？送睡衣。】
徐听年的消息发过来，网不好，足足隔了三站地，地铁开门的间隙魏檐才收到。
【不在家，】魏檐报了个地名，【刚交完画，还在路上。】
【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在公交站等你。】徐听年回复。
魏檐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不知道徐听年哪来的车，总之停在公交站附近的是一辆低调朴实的金属色斯柯达。徐听年落下窗户，招呼魏檐上车，车上没有车载香氛，也没有常见的皮革味。
“你自己攒钱买的车？”魏檐坐进去，车内很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后座有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新鲜的食材。
“我哥的。”徐听年指了指侧面，示意魏檐系安全带，“之前驾照没下来，前几天去交管局取了，我哥把他的车借我开了。”
徐听年瞥了瞥魏檐，他今天穿的衣服领口挺高，看不见锁骨。昨晚更是穿了衬衫西服，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了吗？”徐听年在自己锁骨上比划了一下。
“早好了，之前就是有点淤血。”魏檐不欲多聊，看见花苑小区的正门后才继续道，“租金是你自己付吗？”
“对。”徐听年拐进小区倒车入库，“开学之后我可能就退房了。”
房间很小，一室一厅一卫，外加一个勉强够一个人转身的厨房，家具简单，但厨房里厨具一应俱全，能看出来徐听年经常自己做饭，而且应该厨艺不错。
魏檐被安置在沙发上，没有电视，风扇呼呼地吹。
房间里没有个人特色，家具明显是房东留下来的二手的，徐听年没给任何地方做装饰，魏檐不好揣摩他的个人喜好。
“怎么这么早就来B市租房了？”魏檐在厨房门口探头，“需要帮忙吗？”
“你坐着就行，自己喝水吃水果。”徐听年头也不抬，在锅里煎虾，“和家里吵架了，索性直接搬出来了。”
魏檐对这种话题不太熟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闭口不言。
徐听年没放过他，把虾出锅的时候转头看他：“你呢？”
“我什么？”
“你怎么不和父母住一起？”
“死了。”魏檐摸了摸下巴，没想到好的借口，索性说了实话，“我一直都自己住。”
徐听年盛虾的手慢了，糊了一只。
“抱歉，节哀。”徐听年轻轻把手臂搭在魏檐肩上，搂了他一下。
“没什么可节哀的，我和他们不熟。”魏檐没躲，还冲人笑了笑，“特冷血，是吧？”
徐听年一直没说话。魏檐自己溜达回客厅，觉得自己好像话说多了，沉默着自己削了个苹果啃了，摸出手机来玩了几局微信小程序里的小游戏，徐听年终于端着菜出来了。
“我不觉得你冷血。”茄汁大虾色泽诱人，徐听年给魏檐夹了一筷子，“你不要......总是贬低自己，我听着不舒服。”
“你倒先不舒服上了。”魏檐尝了一口，很夸张地夸好吃。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觉得你很好。”徐听年垂下眼睛，“你不要再贬低我的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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