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听年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魏檐正靠在路灯杆上等他。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怎么没走？”徐听年快步上前，下意识伸手替他挡雨。
魏檐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徐听年：“脸上有咖啡渍。”
徐听年这才意识到刚才泼咖啡的时候溅到了脸上。他接过纸巾，意识到魏檐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愣了一下。
“你和他说什么了？”魏檐率先移开视线。
“威胁他以后不要再骚扰你。”
魏檐挑了挑眉：“你打他了？”
徐听年不想给魏檐留下个暴力的形象，但又想起自己之前承诺过永远不会骗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挠挠头承认了：“踹了一脚。”
魏檐唇角微微上扬，没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但街上很热闹。两人都没带伞，顺着商业街一侧店铺的屋檐慢慢走，挡雨效果聊胜于无。
“他有给你发什么照片吗？”魏檐突然停下脚步，站在两个店铺之间的缝隙处。
徐听年看着魏檐紧绷的下颌线，想起那些被偷拍的药盒和诊断证明，斟酌着词句，最后选择了装傻：“没有啊，你是说信封里那些吗？我让他销毁了。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魏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避了这个问题。他低头靠上徐听年的肩膀，额头抵在对方的颈窝处，徐听年觉得他像只疲惫的猫。
他安静地感受着魏檐的呼吸，温热又潮湿。他不确定魏檐有没有在哭，犹豫了很久才开口：“你们怎么认识的？”
如果这个问题提问的时间是十几年后一个晴朗的下午，那么魏檐很可能当个笑话随口就说了。
可在这个雨天，整个环境里只有两个人，魏檐看着徐听年认真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直起身，目光落在雨幕中的车流上。
“B市是一个很小的直辖市，特别是升学体系。”魏檐带着徐听年并肩走，很快就在路口处看见了熟悉的金属色的车。
两人上了车，分别系好安全带，魏檐继续说。
“对于从小在B市长大的学生来说，类似小学同学和高中同学成为大学同学这种事情是非常常见的。我高中的时候被同学排挤，当时觉得上了大学就好了，可情况当然不是那样。我高中的时候成绩不怎么样，能被S大录取也是烧高香。有一些人对我有意见，在我读大一的时候尾随我，围殴刚刚开始的时候周子凯出现了，他把我带走了，之后再也没见过那些打我的人。”
魏檐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徐听年，后者没有对视。
徐听年想起周子凯发给自己的那几张模糊的照片，魏檐缩在墙角的模样历历在目。他的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心脏一阵酸痛。
“他们下手不重，只是吓到我了而已。”魏檐笑了笑，“谢谢你关心我。”
“为什么不搬走？”徐听年问。
“我倒是想，”魏檐扭头看着窗外，玻璃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我根本不敢开始一段新的生活。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出门，住在周子凯的房子里，频繁发烧呕吐，他当时对我很好，或许曾经真的喜欢过我吧。”
徐听年想起照片里那些药盒和诊断证明，突然握紧了方向盘。
“我后来才知道，那些人就是周子凯找的。”魏檐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有点自嘲的意思，“你也看出他身手不怎么样了，就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震慑住那些敢真动拳头的人。他演了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我就这么轻易上钩了。”
“别说了。”徐听年打断了魏檐的话，一打转向灯驶入道路，驶向他家的方向。
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车内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有点后悔在这个时候问魏檐这些事情，本来已经可以暂时告一段落，翻过篇去开始新生活的。
魏檐对自己的承受能力有误解，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任何可能会带来痛苦的事情，然后语气轻巧地告诉别人“都过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可其实还是在意得要命。徐听年不想八卦，也不想让魏檐继续回忆，更不用说魏檐和他说这些带着明显的想要拉近关系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不会再给他造成伤害了。
自己表现得太无害，让魏檐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了。所以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他还是会依赖一个能给他暂时带来安全感的人。自己利用这种依赖戳他的伤疤，这样不对。
“其实我没有完全相信你。”魏檐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平静地看着前方，“所以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觉得一定要好好对我什么的。”
“我已经自己生活了很多年了，能活到现在非常不容易，但到底也积攒了一些活着的经验，我不会像墙头草一样不停地寻找墙壁来依靠的。”
雨声渐大，但徐听年握着方向盘的手轻快了不少。
对，他太小看魏檐了。
魏檐能一个人从过往中走出来，能单刀赴会直面伤害过自己的人，比自己想象得坚强多了。
“要不要先在我家住一晚？他刚才吓到我了，我需要你陪我。”徐听年脸不红心不跳。
魏檐哪能听不出他什么意思，虽然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但还是答应了。
徐听年家卧室很小，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根本睡不下两个大男人。徐听年主动提议睡在外面的沙发床上，这样两个人都宽敞。
拖鞋、睡衣、浴巾、牙具都是徐听年准备的，卧室整洁得不像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男生该有的样子，给魏檐用的生活用品也都是新的。
两个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谁都不知道对方睡没睡着，默契地都没有出声。
魏檐打开徐听年的主页，才发现以前屏蔽自己的朋友圈都打开了。
非常有人情味的照片和文字，大致记录了徐听年打暑假工的日常，从奶茶店员工，到发传单，再到家教老师，图片诙谐文字有趣，和线下很不一样。
虽然魏檐早就有意识到徐听年有装成熟的嫌疑在，但还是被这些朋友圈逗笑了。
【你的朋友圈很有意思。】
徐听年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匆忙打开自己的朋友圈。
他和魏檐已经是第二次加好友了，忘记设置屏蔽了。不过早晚也要打开给魏檐看，提前一点，可能也不是坏事。
【都是黑历史。】
卧室里传来魏檐的轻笑声，隔着门板有些模糊，但徐听年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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