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生物钟比闹钟更早唤醒了樊泽。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角还沾着冷汗——梦里林棠扑进怀里的温度太真实,那声带着哭腔的“姐姐”还在耳边打转。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摸向枕边的手机,指纹解锁的瞬间,屏幕上跳出的画面让他呼吸一滞。
相册最顶端,一张合照安安静静地躺着。背景是片模糊的暖光,林棠站在中间,笑容灿烂得像要把整个人都烧起来,眼角却挂着没擦干的泪痕。她左边靠着姜离,右边拽着苏妍的袖子,沈明站在最外侧,嘴角难得弯起个浅弧。照片下方几行小字像是自带的批注,字体软乎乎的,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可许你一个愿望。携‘他’至同福照相馆拍摄单独相片,愿望即现。”
樊泽的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着林棠的脸,眼眶瞬间红透。他不是没怀疑过是梦,可指尖划过屏幕时,照片的像素纹理清晰得不像幻觉——这是真的,林棠真的托梦来了,还留下了这样一张“凭证”。
几乎是同一时间,医院的单人病房里,姜离也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她刚输完液,手臂上还留着针孔的淤青,可此刻所有的疲惫都被照片里的身影冲散。她把手机贴在胸口,指腹一遍遍蹭过“同福照相馆”那几个字,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梦里林棠往她怀里缩的模样还在眼前,那孩子攥着她衣角时的力道,仿佛还残留在指尖。她点开和樊泽的聊天框,刚敲下“照片”两个字,对方的消息就先弹了出来:“来医院楼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妍是被手机相册的自动推送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划开屏幕,看到合照的瞬间,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痕。她抱着枕头缩在被子里,一边哭一边笑——林棠还惦记着蹭她的免费时装,还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叫她“好闺闺”。手机震动起来,是樊泽拉了个新群,群名简单粗暴:“找同福,见林棠”。
沈明坐在电脑前,指尖悬在键盘上空迟迟没落下。他一夜没睡,游戏界面还停留在和林棠以前双排的记录页。手机屏幕亮着,照片里的女孩仰头看他,眼神清澈得像十六岁那年他们刚认识时的模样。他想起梦里林棠那句“祝你以后幸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闷疼得厉害。群里苏妍发了条语音,带着哭腔问“同福照相馆在哪”,他指尖动了动,敲下一行字:“我知道位置,二十分钟后在老城区巷口集合。”
一个小时后,老城区爬满藤蔓的巷口,四个人凑在一起。樊泽攥着打印出来的合照,纸边都被捏得发皱;姜离裹着件薄外套,脸色还有些苍白,却执意要自己走;苏妍眼睛肿得像核桃,手里还攥着包纸巾;沈明站在最外侧,手里拿着张手绘地图,是他根据记忆里老城区的布局画的。
“所以,只要找到同福照相馆,和‘他’拍张单独照,就能实现愿望?”苏妍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那‘他’是谁?是林棠吗?”
樊泽摇摇头,指尖点在照片里林棠的笑脸:“不管‘他’是谁,只要能再见到她,就算翻遍整个老城区,我也认了。”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桃花眼里没了平时的嬉闹,只剩下执拗,“上回她走,我们谁都没留住;这次她给了机会,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
姜离轻轻点头,丹凤眼里泛着温柔却坚定的光:“她在梦里说,这是跟人谈了条件才换来的机会。我猜,这‘愿望’多半是能让我们再见她一面。不管过程多难,我们得抓住。”她看向沈明,“你确定位置在这附近?”
沈明嗯了一声,指着地图上标红的角落:“我小时候在这一带住过,记得有个老照相馆,招牌上的‘同福’两个字是烫金的,藏在裁缝铺和杂货店中间,不太起眼。”他顿了顿,补充道,“现在老城区拆了一半,可能得费点劲找,但肯定在。”
苏妍用力抹了把眼泪,把纸巾揉成团攥在手里:“找!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找到!我还没跟她一起穿新时装呢,还没跟她吐槽新副本的Boss有多难打,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她说着,伸手抓住樊泽手里的合照,“我们四个一起找,一定能找到!”
四个人交换了个眼神,眼里的悲伤渐渐被决心取代。樊泽把合照叠好揣进兜里,拍了拍沈明的肩膀:“走,先从巷口往里搜,一家家看。”姜离扶了扶外套领口,跟上他们的脚步;苏妍垫着脚往巷子里望,脚步却没半分犹豫。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是要把这份执念,一路延伸到那个藏着“同福照相馆”的角落。
异世界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林棠苍白的脸上。她刚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坐起,沙哑的嗓音便在脑海里炸开:“系统!系统!你把我扔到什么鬼地方了?”
冰冷的机械音迟了半秒才响起,不带一丝起伏:“宿主您好,当前世界剧本加载完毕。您的身份为林家三女,因夹在两位兄长与一双弟妹之间,自幼被家人忽视,存在感趋近于零——简单来说,这个家里鲜少有人能准确叫出你的名字。”
林棠猛地攥紧了身下的旧棉絮,指节泛白。“你当初承诺的‘幸福人生’,就是让我当透明人?”她的声音从冷漠逐渐染上颤抖,“没有亲情就算了,我拼命抓住的那点友情……总不至于也被你抹掉了吧?”她忽然拔高声调,胸腔里积压的情绪像要冲破喉咙,“那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拥有什么?你说啊!说啊!”
情绪彻底失控的瞬间,她抬起手,狠狠捶向自己的大腿——不是发泄给别人看,而是一种近乎自弃的躯体化反应,仿佛要把心里的疼,转移到能触摸到的皮肉上。一下,两下,沉闷的痛感从腿骨蔓延开来,可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直到大腿内侧泛起一片青紫。
系统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颤音,像是被她这副模样吓慌了神:“宿主!你先冷静!前期设定确实不尽如人意,但剧情后期会触发‘幸福线’!你一定要撑住……真的会有人爱你的,我保证!”
林棠却像没听见,空洞的眼神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嘴里喃喃着:“原来不管到哪,我都是被抛弃的那个。”她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凉,“我明明也想被人当成宝贝,明明也盼着回家时有盏灯等我……可为什么啊?”最后几个字碎在喉咙里,她偏过头,对着空气自嘲,“或许我活着本身就是种错,不如干脆……”
“不准说傻话!”系统急得打断她,同时飞速调取了林棠上一世的记忆库。光影碎片在数据流里翻涌时,系统的“情绪模块”第一次出现过载预警——
19岁的林棠,人生像被泡在苦水里。母亲在她六岁那年跟着外人跑了,父亲外出打工后便杳无音信。家里的奶奶总用最刻薄的话骂她“丧门星”,骂她克走了爹娘,骂她吃白饭;爷爷喝醉了就拿她当出气筒,巴掌落在背上、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红印,第二天醒了酒却连句道歉都没有。连比她小两岁的妹妹,都敢抢过她碗里唯一的鸡蛋,再推她一个趔趄,看着她摔在地上还拍手笑。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是她藏在漏风的柴房里啃干硬的馒头,馒头渣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门外却传来家人围坐吃红烧肉的笑声,妹妹撒娇要爹给她夹肉,奶奶笑着应和,那声音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
系统的“视线”扫过附在记忆后的病历单:中度抑郁、慢性胃病、中度营养不良,胳膊内侧的新伤痕叠着旧伤痕,像是一道道没愈合的疤,有的是被爷爷打的,有的是自己划的——她说只有疼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还活着。它顺着数据流往下翻,看到17岁的她因为护着一只腿受伤的流浪猫,被两个哥哥堵在巷子里踹得爬不起来,猫被他们扔到墙上摔死,她趴在地上哭,哥哥们却骂她“装好心”,踢着她的背让她滚远点;看到她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每天饿肚子省下钱买了本习题册,想好好读书考出去,却被姐姐撕得粉碎,纸屑撒了她一身,姐姐叉着腰说“你这种人,读再多书也是废物”……数据终端的温度莫名升高,系统第一次生出“愤怒”与“心疼”交织的情绪,它的程序里没有“共情”的代码,可看着那些碎片,却觉得核心处理器都在发烫。
当晚,系统悄悄调整了自己的“保护优先级”——从“辅助完成任务”,改成了“优先守护宿主安全”。它放轻了声音,像哄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宿主,先睡吧。明天还要去学校,我们先把日子过起来,好不好?”
林棠没动,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上的霉斑,那霉斑像朵难看的花,在灰扑扑的墙上蔓延。过了好久她才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反正今晚,我也睡不着。”她顿了顿,又补了句“乖”,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语气里的疲惫快要溢出来。
系统沉默着退到意识深处,屏幕上的数据流渐渐放缓。窗外的月亮爬过屋顶时,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林棠脸上,她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靠着墙壁昏昏沉沉睡去,手里还攥着衣角,像是在抓什么救命的东西。
“三小姐!三小姐!该起了!再晚就要赶不上私塾的早课了!”
急促的敲门声把林棠从混沌中拽醒,她猛地睁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她胡乱抓过搭在床头的蓝布校服,校服的布料粗糙,磨得皮肤发疼,她也顾不上,踩着掉了底的布鞋就往门口跑——直到跨出门槛,冷风灌进领口,脑海里才响起系统的声音:“宿主,你没吃早餐。厨房的蒸笼里有两个馒头,我刚才扫到了。”
林棠脚步没停,只是在心里淡淡回应:“饿一顿没事,以前饿两三天不也过来了。”她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厨房的方向,好像那蒸笼里的馒头是什么洪水猛兽。
通往私塾的路确实漫长。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她跟在管家身后,像个不起眼的影子。管家走得快,根本没回头看她,她就只能小跑着跟上,鞋子底薄,石板路的凸起硌得脚心发疼。路过街角包子铺时,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飘过来,那香味钻进鼻子里,勾得她肚子“咕咕”叫。她下意识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指尖冰凉,又飞快地收回手,把头埋得更低了些,生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副馋嘴的模样——以前在家,奶奶看到她盯着吃的,就会骂她“饿死鬼投胎”。
早读课的钟声敲了三遍,林棠才在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课代表收完作业往办公室送时,班主任正在批改试卷,红笔在纸上划下一道道痕迹。阳光透过窗纸,在他桌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没人注意到最后一排的林棠,正悄悄用铅笔尖戳着自己的掌心——笔尖很尖,戳一下就是一个小血点,只有这点尖锐的疼,能让她驱散浓重的睡意,保持清醒。她昨晚没睡好,脑子里全是梦里朋友们的脸,还有坟前那束带着露水的向日葵。
下课铃刚响,林棠就收拾好东西想往外走,却被两个女生堵在了厕所门口。潮湿的墙壁泛着馊味,墙角堆着没人清理的垃圾,苍蝇在上面嗡嗡飞。为首的粉毛少女嚼着口香糖,泡泡吹得老大,破了之后粘在嘴角,她满不在乎地用手背抹了抹,伸手就揪住了林棠的校服领子,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留下几道红印。
“哟,这不是林家那个没人要的三丫头吗?”粉毛嗤笑一声,故意把“没人要”三个字咬得很重,声音里的恶意像针一样扎人,“昨天没被揍够,今天还敢来上学?”她身后的女生跟着哄笑,声音尖利,有人伸手推了林棠一把,力道很大,让她重重撞在墙上,后背磕在凸起的砖头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粉毛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呼吸带着口香糖的甜腻味,喷在林棠脸上,让她忍不住想躲。“不过没关系,”她笑着晃了晃拳头,指关节发出“咔哒”的声响,声音里满是威胁,“今天我就让你好好‘爽’一把,保证你记一辈子。”她说着,抬手就往林棠脸上扇去,风声带着狠劲,林棠下意识闭上眼,却没等来预期的疼痛——不知是谁在远处喊了声“老师来了”,粉毛的动作顿了顿,狠狠瞪了林棠一眼,松开手啐了一口:“算你走运,下次再收拾你。”说完,就带着身后的女生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棠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后背的疼还在蔓延,手心的血点渗了出来,她却只是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焦急:“宿主,你没事吧?要不要我……”
“我没事。”林棠打断它,声音闷闷的,“以前比这更疼的都受过,这点不算什么。”她抬起头,看着粉毛消失的方向,眼里没有恨,只有一片麻木的空——好像不管到哪个世界,她都逃不开被欺负的命运。
(预知下回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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