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烛火在凤仪殿投下摇曳的影,木婉清攥着碎成两半的琉璃盏,指节泛白如霜。青瓷残片划破掌心,血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她却恍若未觉,只望着窗外飘落的细雪冷笑:"去查查,秋儿近来偏爱何物。"
三日后,暗卫呈上密报时,案头正摊着北国使臣进贡的冰绡图。听闻白子秋痴迷西市波斯香料,木婉清指尖划过图中极北之地的标注,第二日便有一队暗卫裹着貂裘,踏着齐膝深的雪原往异国而去。旬月后,凤仪殿暗格里不仅堆满龙涎香饼,更添了北国独有的雪松香膏——那是采自千年雪松林,经极夜月光凝萃的秘宝,开盖便有凛冽雪气裹挟着冷香扑面而来。
当得知白子秋爱看烟雨,御花园一夜之间添了七座听雨亭。飞檐翘角悬着的不再是寻常风铃,而是北国匠人以冰魄雕琢的六角铃,每逢细雨,便撞出清越空灵的声响,恍若将北境雪原的寒风都凝在了这叮咚声里。亭内铺设着柔软的驯鹿皮毯,摆着产自极北的蓝莓酿,而布置这一切的人,却始终隐在珠帘之后,任漫天风雪都化作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朔风卷着细雪掠过宫墙时,椒房殿的铜炉正煨着北国进贡的龙脑香。白子秋握着鎏金请柬的指尖沁出薄汗,烫金的"皇后千秋"四字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半月前那批藏在凤仪殿暗格里的雪松香膏、那些悬着冰魄铃的听雨亭,此刻都化作喉头翻涌的酸涩。
生辰宴上,鎏金烛台将木婉清的凤冠照得流光溢彩。她端坐在青玉宝座上,龙纹霞帔垂落如瀑,却在瞥见白子秋捧着礼盒步入殿中时,执盏的手顿了顿。殿外忽起的北风卷着冰碴撞在雕花槅扇上,北国使臣新贡的夜光珠帘簌簌作响,映得白子秋鬓边的珊瑚簪子红得刺目。
"皇贵妃这是..."木婉清望着对方呈上的檀木匣,凤目掠过盒面镶嵌的冰魄,忽然想起半月前暗卫回报的消息——白子秋曾在珍宝阁对着这幅北国冰魄屏风驻足良久。殿内众人屏息间,她指尖拂过冰凉的匣面,鎏金护甲在冰魄上划出细微的声响,"费心了。"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惊呼。白子秋转身时,正见漫天细雪不知何时化作了璀璨流光,北国特有的极光虚影在宫墙上流转明灭。她怔住——那是木婉清悄悄在宫檐安置的冰魄镜,此刻将月光折射成绮丽光影,恍惚间竟将整个宴席都笼罩在北境雪原的梦幻之中。
木婉清望着她震惊的神色,喉间溢出轻笑,龙脑香混着酒香漫过来:"皇贵妃送本宫生辰礼,本宫自然也要回一份...独属于北国的月色。"她抬手时,腕间玉镯轻响,烛光映得眼尾的朱砂痣愈发艳丽,"只是不知,这份心意,秋儿可还满意?"
白子秋喉头发紧,琉璃盏中的梅子酿泛起细密涟漪。极光虚影在木婉清眉间流转,将那双凤目衬得愈发深邃,仿佛藏着整个极北之地的浩瀚星辰。她垂眸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檀木匣上的冰魄:"娘娘费心,臣妾惶恐。"
"惶恐?"木婉清忽然起身,绣着金线凤凰的裙摆扫过满地流光。她指尖划过白子秋鬓边的珊瑚簪,鎏金护甲带起的冷风让人心头一颤,"皇贵妃送来北国冰魄,本宫以极光相迎,不过是礼尚往来。"话音未落,她已将檀木匣推回,龙脑香裹着若有似无的寒意,"秋妹妹若觉得受之有愧..."
殿外的北风突然呼啸起来,冰魄镜折射的光影剧烈晃动,将两人的影子割裂成碎片。白子秋望着皇后转身时摇曳的东珠,突然福身行礼:"娘娘明鉴,臣妾只是听闻这冰魄能镇宅安神,想着娘娘夙夜操劳..."
"够了。"木婉清骤然回首,凤目掠过对方苍白的脸色,忽然冷笑出声,"皇贵妃若真关心本宫,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协理六宫上。"她抬手示意乐师继续奏乐,转身时余光瞥见白子秋攥紧的裙角,喉间泛起苦涩——明明是想让她看看北国最美的风光,话到嘴边却成了伤人的利箭。
丝竹声重新响起,冰魄镜折射的极光仍在殿内流转。白子秋望着皇后重回主位的背影,指尖抚过怀中被退回的檀木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而高座之上,木婉清握着酒盏的手微微收紧,东珠垂落的阴影里,眼底翻涌的情绪被藏进一声轻叹。
席间歌舞升平,冰魄镜折射的极光在彩绸间流淌,却映得白子秋越发觉得寒意沁骨。她强撑着笑意,将退回的檀木匣小心搁在膝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匣角被龙纹压出的凹痕。余光瞥见木婉清与群臣举杯的身影,鎏金护甲在极光下泛着冷芒,恍若将方才那抹转瞬即逝的温柔都碾碎成了虚影。
"皇贵妃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可是被皇后训斥了?"邻座的德妃端着鎏金酒壶斜倚过来,刻意压低的声音裹着酸意,"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非要在生辰宴上献宝,倒教皇后娘娘落了面子。"
白子秋指甲掐进掌心,正欲开口,却见殿外忽有暗卫疾步而入,在木婉清耳边低语几句。皇后握着的酒盏猛地一顿,琥珀色的酒液泼出,在金丝绣鞋上洇开深色痕迹。她起身时凤冠剧烈晃动,东珠撞出凌乱声响:"诸位尽兴,本宫...有要务处理。"
待凤仪殿的珠帘重重落下,白子秋才发现自己竟已站起了身。德妃嗤笑的声音混着乐声传来,她却充耳不闻,目光死死盯着皇后离去时遗落在案上的鲛绡帕——帕角绣着半朵未完成的并蒂莲。
三更梆子响过,白子秋攥着偷藏的鲛绡帕立在御花园。七座听雨亭在极光下泛着冷光,冰魄铃被夜风吹得叮咚作响,恍惚间竟与那日木婉清沙哑的"保持距离"重叠。她忽然想起半月前暗格里的雪松香膏,想起皇后转身时颤抖的指尖,目光落在帕角那朵歪斜的并蒂莲上—— 以木婉清刺绣一绝的手艺,这针脚错乱的残花,分明是刻意为之。
指尖抚过凹凸不平的绣线,白子秋忽觉喉间发紧。御书房彻夜不灭的烛火下,那个总以凤仪端庄示人的皇后,或许曾在无人处,对着这方鲛绡反复拆了绣、绣了拆,最终只敢留下半朵未绽的莲。远处凤仪殿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极光掠过帕上的丝线,将未绣完的花瓣染成幽蓝,恰似木婉清看她时,那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柔。
白子秋将鲛绡帕贴在心口,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细碎脚步声。她慌忙将帕子塞进袖中,转身时正对上木婉清苍白的脸。皇后的凤冠已卸去,只松松绾着堕马髻,玄色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袖口还沾着几点暗红——那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这么晚了,皇贵妃在本宫的听雨亭做什么?"木婉清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却在触及白子秋泛红的眼眶时,陡然弱了下去。她看见对方袖中露出的半截帕角,呼吸一滞,"你......"
"娘娘的手伤了。"白子秋突然上前,抓住那只藏在披风下的手。指节处缠着的白布渗出鲜血,与绣着并蒂莲的鲛绡帕上的丝线颜色相仿。她眼眶发热,"明明刺绣一绝,却连朵花都绣不好......"
木婉清猛地抽回手,背过身去:"与你无关。"可颤抖的尾音却泄露了心绪,"皇贵妃还是多操心自己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白子秋忽然轻笑出声,极光映得她眼角泪光晶莹,"是像今日生辰宴那样,被娘娘当众驳回礼物?还是该装作看不懂这帕子上的......"
"住口!"木婉清转身时撞落了檐角的冰魄铃,清脆声响惊飞了栖在枝头的寒鸦。她望着白子秋倔强的眼神,终于泄出一声叹息,"秋儿,你我......"
"我知道。"白子秋打断她,将带着体温的鲛绡帕重新塞回对方手中,"保持距离,恪守本分,这些话娘娘不必再说。"她后退半步,在极光中屈膝行礼,"只是娘娘下次想藏心意,好歹换个旁人看不破的法子。"
木婉清攥着帕子怔在原地,听着白子秋的脚步声渐远。冰魄铃重新摇晃起来,叮叮当当的声响里,她望着手中那半朵歪斜的并蒂莲,忽然笑了——原来最笨拙的伪装,反而成了最露骨的心事。
木婉清攥着帕子怔在原地,听着白子秋的脚步声渐远。冰魄铃重新摇晃起来,叮叮当当的声响里,她望着手中那半朵歪斜的并蒂莲,凤目闪过惊讶。原以为拙劣的绣工能瞒天过海,却不想这心思竟被一眼看穿,她轻嗤出声,指尖摩挲着错乱的针脚,喃喃自语:"倒是聪明。"
夜色中,极光流转在她周身,将那抹惊讶之色晕染得愈发清晰。木婉清望着白子秋消失的方向,忽然觉得这北国之光,竟也不如那人眼中的锋芒璀璨。寒意裹着龙脑香袭来,她却不觉得冷,反而将鲛绡帕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方才那人带着温热的质问与笑意。
木婉清将鲛绡帕贴在心口,忽然发觉指尖残留着白子秋腕间的温度。远处传来更夫第五遍梆子声,冰魄镜折射的极光渐渐黯淡,却在她眼底燃起一簇幽微的火。她低头凝视着那半朵歪斜的并蒂莲,忽然扬手将帕子重新塞进衣襟——既然藏不住,那就...
三日后的早朝,白子秋捧着宫务奏折踏入乾清宫时,正撞见木婉清将西域进贡的夜光琉璃盏推给礼部尚书:"如此珍品,该赏给协理六宫最得力的人。"皇后凤目含笑扫过她,鎏金护甲敲在案几上发出清脆声响,"皇贵妃以为如何?"
殿外的北风卷着雪粒扑在朱红廊柱上,白子秋望着那盏流转着星辉的琉璃,忽然想起听雨亭下凌乱的针脚。她福身行礼时,广袖扫过冰凉的金砖:"娘娘圣明,只是..."话音未落,木婉清已起身逼近,龙脑香混着雪松香将她笼罩。
"只是什么?"皇后指尖挑起她的下颌,东珠垂落的阴影里,眼底翻涌着比极光更炽热的光,"秋儿这般聪明,不会连'投桃报李'的道理都不懂?"琉璃盏的冷光映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木婉清忽然倾身,在满堂朝臣屏息间,将琉璃盏塞进她掌心,"这盏,本宫要你亲手来接。"
殿内死寂中,白子秋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握紧琉璃盏,感受着皇后指尖残留的温度,终于扬起一抹笑:"既如此,臣妾便却之不恭了。"窗外的雪忽然下得急了,却融不化两人眼中纠缠的炽热,倒将那盏夜光琉璃映得愈发璀璨,恍若将整个北国的月光都凝在了这方寸之间。
琉璃盏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白子秋却觉得掌心发烫。殿外雪粒敲打窗棂的声响里,她听见木婉清刻意压低的嗓音擦着耳畔落下:"今夜戌时,带着它来听雨亭。"话音未落,皇后已转身坐回龙椅,鎏金裙摆扫过青砖的声响惊得朝臣们纷纷低头,唯有白子秋望着琉璃盏中流转的星芒,意识到这场明目张胆的示好,远比那半幅残绣更令人心惊。
戌时三刻,白子秋踩着积雪踏入御花园。七座听雨亭皆亮着暖黄宫灯,冰魄铃在风中奏出清越曲调,却掩不住她剧烈的心跳声。尚未走近,便见木婉清立在亭中,玄色大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手中握着那日被退回的檀木匣,冰魄镶嵌处正与她怀中的琉璃盏遥相呼应。
"让本宫猜猜..."皇后转身时,月光将凤目染成琥珀色,"皇贵妃一路过来,定在想本宫究竟要演哪出戏?"她抬手掀开亭中帷幕,白子秋瞬间怔住——亭内铺满北国进贡的驯鹿皮毯,中央矮几上摆着那日生辰宴她未曾饮尽的梅子酿,更令人心惊的,是墙壁上悬挂的冰魄屏风,正将月光折射成流动的极光,与生辰宴上的幻境如出一辙。
"那日退回你的礼物,并非不喜欢。"木婉清指尖划过琉璃盏,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自嘲,"只是怕太过明显的偏爱,会将你置于风口浪尖。"她忽然逼近,龙脑香裹着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可如今本宫想通了——与其藏得辛苦,不如..."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木婉清神色骤冷,在侍卫通报声响起的刹那,猛地将白子秋拽入怀中。冰魄屏风折射的极光流转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皇后的声音混着心跳声砸在耳畔:"抱紧琉璃盏,剩下的...交给本宫。"
当侍卫的脚步声逼近,白子秋突然反手扣住木婉清的手腕,将人抵在冰魄屏风上。琉璃盏与檀木匣相撞发出清响,折射的极光在她们交缠的身影上流转,映得白子秋眼底泛起锐利的光:"娘娘总说要护着我,可曾想过,我也有想护着的人?"
木婉清瞳孔骤缩,后腰抵着冰凉的屏风,望着眼前人染着薄怒的眉眼。往日总是怯生生垂眸的白子秋,此刻指尖正掐着她腕间命门,温热的呼吸扫过颈侧:"三番五次推开我,又三番五次暗示心意。娘娘就这般笃定,我会一直在原地等着?"
殿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木婉清正要开口,却被白子秋用唇封住了话语。带着梅子酿微酸的吻铺天盖地落下,她听见对方含糊的呢喃:"这次换我来。"紧接着,白子秋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颈间狰狞的旧疤——那是数日前替木婉清挡下暗箭留下的痕迹。
"疼吗?"白子秋抵着她额头喘息,指尖抚过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娘娘送我夜光琉璃,送我北国极光,却独独忘了..."她突然咬住木婉清的耳垂,在对方战栗间轻笑,"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珍宝,是您藏在东珠凤冠下,不敢示人的真心。"
木婉清猛地偏过头去避开白子秋灼热的目光,凤目里泛起冷意,强撑着将人推开:"别会错意了,皇贵妃。"她重新整了整微乱的衣襟,鎏金护甲在冰魄屏风上划出刺耳声响,"你替本宫挡箭,本宫投桃报李,不过是互利的关系,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白子秋望着她故作镇定的模样,颈间疤痕因急促呼吸微微起伏。她突然笑出声来,拾起掉落在地的琉璃盏,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盏身:"互利?"话音未落,她猛地将琉璃盏重重搁在矮几上,震得梅子酿溅出杯沿,"那娘娘费心布置的极光幻境,藏在暗格里的雪松香膏,还有这针脚拙劣的鲛绡帕,也是为了'互利'?"
木婉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攥紧的袖中,那方鲛绡帕已被指甲掐出褶皱。她别开脸,强装出不耐烦的语气:"皇贵妃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就休怪本宫以宫规处置了。"可颤抖的尾音,却将所有伪装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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