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妃斜倚在茜色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鎏金护甲,望着窗外纷飞的落花幽幽叹道:"皇后娘娘还真是大度得叫人佩服。"她轻抿口茶,将茶盏重重搁在檀木几上,釉面映出她眼底的讥讽,"这后宫新进的美人一个比一个水灵,前日新来的宁嫔那容貌,说是九天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一旁的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捶腿,只听敬妃冷笑一声:"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眼看着这么多年轻貌美的狐媚子围在皇上身边,换作旁人,早就打翻了十八缸醋坛子。"她忽地坐直身子,凤目圆睁,"可她倒好,还巴巴地帮着操持接风宴,处处维护。难不成真以为靠这点虚情假意,就能拴住皇上的心?"
宫女垂首福身,声音清亮而笃定:“娘娘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素来以仁德治宫。自入主中宫,从未苛待过任何一位妃嫔。”她抬眼望向敬妃,目光真诚,“您瞧,就连宁嫔这般骤然得宠的新人,皇后也愿悉心照拂。这等胸怀与良善,在后宫之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说罢,又将软垫往敬妃身后挪了挪,“娘娘莫要忧心,有皇后娘娘坐镇,后宫定能和睦安宁。”
此时白子秋突然踉跄着跌坐在汉白玉阶前,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扬起又落下。她抱着纤巧的脚踝,眼尾迅速漫上潮红,珠翠随着颤抖轻晃:"皇后娘娘......"尾音带着哭腔碎在风里,藕荷色衣袖滑落,露出半截欺霜赛雪的小臂,"臣妾好痛,当真一步也走不了了......" 软糯的哼唧声裹着委屈,像浸了蜜的丝线,直往人心尖上缠。
木婉清闻声立即上前,绣着金线凤凰的裙摆扫过满地落花。她蹲下身时,发间的东珠流苏垂落,在白子秋苍白的面容上投下细碎光影。指尖刚触到那纤细的脚踝,便听见一声夸张的抽气,白子秋顺势往她怀中栽去,温热的呼吸扫过她颈侧:"娘娘的手这样凉,莫要冻着了自己......"
"别动。"木婉清扣住她足踝的力道微沉,敏锐察觉到指尖传来的触感并不似扭伤般肿胀。抬眸时,正对上白子秋含着水光的眸子,睫毛上还凝着两滴将落未落的泪珠,偏偏眼底藏着几分狡黠。
"来人,取软轿。"木婉清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转而将自己的织锦披风覆在白子秋身上,锦缎上的暗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既是伤了,便在坤宁宫好生歇着。"她转头吩咐宫女,余光瞥见白子秋藏在裙摆下微微蜷起的脚趾——分明是能稳稳站立的姿势。
待软轿抬走,谢明玥凑近低语:"娘娘,这伤怕是......"话未说完便被木婉清抬手止住。望着渐行渐远的轿子,她轻抚护甲上的龙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既然想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演戏,那就让她演个够。"风卷起檐角铜铃,清脆声响中,隐约夹杂着撷芳殿传来的丝竹声,恰似这后宫里永不停歇的权谋之舞。
白子秋蜷缩在软轿里,透过垂落的鲛绡帐,望着木婉清渐渐冷下去的眉眼。皇后转身时衣袂带起的风掠过轿帘,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指尖死死揪住披风边缘。眼眶瞬间泛起酸涩,平日里佯装柔弱的泪水此刻竟不受控制地滚落——她分不清这委屈是因被看穿把戏的窘迫,还是第一次被人毫不留情面地拆穿后,心底莫名涌起的委屈。
"娘娘是不是...恼我了?"她抽噎着喃喃自语,声音被轿外的风声揉碎。方才木婉清扣住她脚踝时冰凉的力道,还有那洞悉一切的眼神,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刺,扎得心口生疼。素来游刃有余的伪装轰然崩塌,只剩下满心惶惑——她突然发现,自己竟这般不想让这个女人失望。
暮色漫进坤宁宫时,白子秋蜷缩在寝殿角落,望着铜镜里哭得红肿的双眼,猛地抓起胭脂盒砸向镜面。"哐当"碎裂声惊飞檐下栖雀,她攥着断成两半的木梳,指节泛白:"不过是个中宫皇后,凭什么......"话音未落,殿门"吱呀"轻响,木婉清提着食盒立在光影交界处,周身裹着沉沉暮色。
白子秋慌忙用衣袖擦泪,却在触及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时僵住。木婉清将食盒重重搁在案上,青瓷碗与檀木碰撞出闷响:"装疯卖傻、自导自演,这就是北国公主的复仇之策?"她逼近半步,鎏金护甲几乎抵住白子秋下颌,"你可知今日若不是本宫拦着,侍卫的刀刃早就穿透你这双会骗人的眼睛!"
泪珠再次夺眶而出,白子秋突然抓住对方手腕,胭脂混着泪水在木婉清雪色衣袖晕开血色:"我怕!"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怕被拆穿后挫骨扬灰,怕你同旁人一样把我当弃子......"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皮肉,却在触及温热鲜血时猛地松开,瘫坐在地泣不成声,"原来我在娘娘眼里,不过是个拙劣的戏子......"
殿外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木婉清望着眼前颤抖的身影,想起白日里那只明明安然无恙,却偏要蜷起爪子装瘸的野猫。她突然蹲下身,强行扳过白子秋泪痕交错的脸,四目相对时,暴雨声中溢出一声叹息:"记住——想在这吃人不吐骨的后宫活下去,你得先学会,如何在本宫面前说实话。"
白子秋猛地抬头,雨水顺着窗棂溅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木婉清掌心的温度透过脸颊传来,竟比殿内熏香更灼人。她忽然想起流民窟里那些互相啃噬的日子,从未有人这样强迫她直面自己的狼狈。喉间涌上腥甜,她咬着牙别开脸:“娘娘想听什么实话?是我故意崴脚试探人心,还是...”
“是你每晚在枕下压着的匕首,”木婉清松开手,从袖中取出半卷泛黄的北国舆图,在案上展开时露出边缘的齿痕,“又或是你与钦天监勾结,试图篡改星象预示国运?”她指尖划过图上雁门关的朱砂标记,“这些,可比你蹩脚的苦肉计有趣多了。”
白子秋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凉的后颈贴上了雕花床柱。记忆里兄长被斩下的头颅在舆图上重叠,腥风血雨混着眼前女人平静的神色,竟让她生出几分恍惚。“你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轻笑,“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我不是流民。”
木婉清慢条斯理地卷起舆图,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到了吗?这里跳得比你更快。”她凑近时,白子秋闻到了龙涎香里混着的药味,“我保你,不是因为你可怜,是因为...”话音被雷声劈碎,殿外的雨幕中传来急促脚步声。
阿瑶的声音带着惊慌:“娘娘!陛下听闻宁嫔私藏禁物,正往坤宁宫赶来!”
白子秋瞬间清醒,反手扣住木婉清手腕要夺舆图,却被对方先一步扯过腰带缠在自己腰间。“抱紧我。”木婉清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垂,“从现在起,你只是个受了惊吓的病弱宠妃。”雕花木门轰然洞开时,白子秋已瘫在木婉清怀里,指尖深深掐进对方后背,却听见头顶传来温柔哄劝:“别怕,有本宫在。”
皇帝踏入殿内时,只见木婉清半跪在地,将浑身颤抖的白子秋紧紧护在怀中。白子秋发髻凌乱,一张小脸惨白如纸,沾着泪痕的睫毛不住颤动,望着皇帝的眼神里满是恐惧与委屈,娇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陛下!"木婉清声音带着焦急,"秋妹妹方才旧疾复发,一时神志不清,还望陛下恕罪!"她轻抚白子秋后背,目光恳切,"臣妾已派人去请太医,只是妹妹这病来得突然,实在让人忧心。"
皇帝眉头紧皱,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白子秋苍白的面容上。想起近日她承欢时的温柔婉转,那软糯的嗓音和勾人的眉眼,心中的怒意不觉消了几分。"秋儿这是怎么了?"他上前几步,语气不自觉地放柔。
白子秋抓住皇帝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臣妾好痛...方才好像看见了...看见了恶鬼..."说着,身子又是一阵剧烈颤抖,顺势倒入皇帝怀中。
木婉清不动声色地将藏在袖中的舆图又往深处塞了塞,垂眸道:"许是妹妹近日操劳过度,又受了些惊吓。臣妾愿在坤宁宫好生照料,待妹妹痊愈,再向陛下请罪。"
皇帝看着怀中柔弱的白子秋,又瞧了瞧端庄贤淑的木婉清,神色终于缓和下来:"既然如此,便劳烦皇后了。"临走前,他深深看了白子秋一眼,目光中满是关切,"秋儿好好养病,朕改日再来看你。"
待皇帝走远,白子秋从皇帝怀中挣扎着坐起,望着木婉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方才那番柔弱模样瞬间褪去,她抚了抚凌乱的发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这般演技高超。"
木婉清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裙摆,神色平静:"比起宁嫔妹妹,还差得远。"她抬眸,目光如炬,"不过,下次若再拿自己当诱饵,也需掂量掂量,是否真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殿外雨渐渐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映得白子秋眼中的算计与木婉清眼底的锋芒交织闪烁。这场博弈,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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