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泽回到深海已经有三天了。
深海族群都住的相近，这个裂缝的位置有点偏僻，她游了三天还没看到熟悉的生物群。
收服球是刚回来就用了的，但是下指令时却让渔泽犹豫了多半天。
最终还是留了一丝怜悯心，输指令的话从“全体鲨族”变成了“所有伤害过鲛人的鲨鱼”。
如果鲨鱼好战，每一只壮年鲨鱼都参与过屠杀，那被灭族也是咎由自取。老弱本就无力繁衍种族，**太小，活不过也不算什么。
当时清道夫闪烁两下就变成了实体，朝东南方向游去了。渔泽跟不上，只能缀在后面慢慢赶路。
脑袋里思绪纷杂，一会儿是鲛人的惨状，一会儿又是鲨族的滔天恨意，一会儿又变成了一点点的愧疚。
规则级杀器动手，一定是片甲不留的。
刚回来第一天，渔泽有大仇得报的爽感；第二天开始回忆过往，今天就变成了上面那么复杂的思绪。
渔泽继续游着，身上的伤痛缓和了很多，但心理问题倒是层出不穷。
“我没有做错什么。”
渔泽自言自语，游动的速度倒是更快了。她要快点看到鲨族灭族，不论是痛快还是愧疚，亲临现场后就都快快的来吧，然后才能快快的平复。
这一次没游多久，就看到了那片熟悉的珊瑚群。
地面是经历过大型动乱后的狼藉，远处堆积着几条鲨鱼尸体，其上积攒着前来飨食的食客。
渔泽停下看了几眼，心里说不上快乐与否，只是有一些凉凉的思绪。
再往前走，其他地方同样如此。
几堆鲨鱼，一群食客。
鲨族是当地霸主一样的存在，种群数目繁多，这一次灭种级别的灾害让此地多了这么多尸堆。
渔泽一边游一边默默计数：36801、36802、36803……
每一个数字都代表一堆数十条鲨鱼组成的尸堆。
数到后面，渔泽几乎没心情再数下去，有种朦胧的疲惫感。
正当继续数下一个时，倒是看到了异样。
看惯了尸山血海，这一堆有一些突发状况：上面还有一只活的小鲨鱼。
渔泽看过去，鲨鱼尸体堆上，哭倒了一条小鲨鱼。小鲨鱼忘情痛哭，几乎忽略了周围的动向，没发现旁边还躲藏着一条马林鱼。
马林鱼比小鲨鱼体型更大，且小鲨鱼在它食谱范围内，躲藏的意图不言而喻。
马林鱼默默观察了半晌，见小鲨鱼孤零零一个，毫无抵抗之力，一摆尾迅速朝它游了过去。
渔泽犹豫了下，还是冲过去抱走了小鲨鱼。
马林鱼一击不成，迅速放弃，一转眼就游远了。
小鲨鱼被这一番动乱打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丧命。
鲛人族跟鲨族的恩恩怨怨小屁孩还没来得及懂，小鲨鱼只知道有鱼救它，家教很好的道谢，还说要带渔泽去见它妈妈小姨。
妈妈小姨？
渔泽诧异，难道还有壮年鲨鱼活着吗？
半信半疑间渔泽被小鲨鱼扯着，七拐八拐回到了它的家。
它家里果然还有大鲨鱼在。
小鲨鱼的妈妈一脸惊慌，见到小鲨鱼先是劈头盖脸的骂，然后是痛哭，哭够了才看到渔泽。
大人间知道鲛人跟鲨鱼间的隐秘关系，看到渔泽摆动的鲛人鱼尾，又看到把自己孩子平安带回，表情突然间变得怯怯。
自知理亏，又蒙大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渔泽不理会这些，单刀直入：“当时跟鲛人族大战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为什么清道夫没有攻击你？
大鲨鱼不想把大人间的弯弯绕绕告诉孩子，于是借口把小鲨鱼推回屋里，然后才说道：“我们一家都不太认可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所以没有应召。当时只有他舅舅去了。
我们一家真的跟鲛人毫无恩怨！”
大鲨鱼急于剖白：“而且！虽然他舅舅去了，但他舅舅回来的时候还救了一条小鲛人！你不信的话我让他过来，我们一家现在还养着他——”
另外一条鲛人。
一条鲛人。
鲛人。
鲛人？
鲛人！！
渔泽猛然感觉天地翻了过来。
一直到那条小鲛人游出来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
真的还有鲛人活着！！！
大鲨鱼说了什么渔泽没听见，只看到小鲛人怯生生的站在大鲨鱼身后，漏了一双眼睛偷看她。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孩子——他就是太想他舅舅了。前几天突然来了条怪鱼，把我们鲨族杀的七七八八，他舅舅就在里面。”大鲨鱼心有戚戚焉，但又不好在更惨烈的受害者面前展露出来。
他们一息尚存，而鲛人……唉。
“既然鲛人族还有人在，那你就把他领回家吧。跟着你总比跟着我们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灾祸临头的强。”
大鲨鱼把小鲛人推了过去。小鲛人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地往前挪步。
渔泽愣愣伸手。
心思百转千回间，渔泽不免感谢自己存的那一丝怜悯。
假如清道夫杀掉了所有鲨鱼呢？
那她应该会误杀恩人，也遇不到这条小鲛人。渔泽看着小鲛人游到身边，伸出的手用力握紧了。
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另一条鲛人。
大鲨鱼还在絮絮说些什么，渔泽忽然觉得，她们的仇恨应该落在具体的地方，而不是一条天降怪鱼。
这是她们应得的。
渔泽打断道：“你知道那条怪鱼的来历吗？”作为谢礼，我会告诉你真相的。
大鲨鱼愣愣摇头。隐约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是我放出来的。这是全体鲛人给鲨族的复仇礼。”恨我吧，恨的明确点。这怎么不算一份礼物呢？？
“而我原本要杀所有鲨族。但你自己救了自己。”
渔泽不管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石破天惊，说完就拽着小鲛人离开了。小鲛人几步一回头，但终究没说出来什么。
如果她们要来追杀我呢？
渔泽一边心不在焉的赶路一边思考。
要杀就尽管来吧！
事情是我做的，要杀我情有可原，就像我杀了那么多鲨族一样。
远远地，太阳落到水平面上，橙红色的夕阳洒往海底。
太阳不跟生物同悲喜，不同生物间也不同悲喜。
鲨鱼陨落，巨大的肉身吸引了一大波食客，跟鲛人陨落时状况相当。
渔泽带着小鲛人一路来到了鲛人大殿旧址。
小鲛人从未来过，一时看个不停。
鲛人旧址被当时获胜的鲨族占据，现在则是被食腐生物占据，不久后还会有另一波生物来此征伐。
渔泽看了几眼后就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仇恨要背，责任也要背。而伤春悲秋要不得，更丰富的生活还在等着渔泽去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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