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回自己的办公室去。”教导主任心烦意乱走向门口，准备关门，这种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一位正义感强的老师不满地看着教导主任：“主任，学生志愿被改可不是小事。”
教导主任压着不耐烦，言之凿凿粉饰太平：“大概是哪个调皮学生恶作剧，我会和潘老师把人找出来，好好教育，恶作剧也得有个限度。”
那位老师露出狐疑之色，要是学生恶作剧，你维护得这么起劲干嘛，难不成这个学生和你有关系？纵容和维护这种学生，太缺德了。
英语老师看着处处违和的教导主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余光瞥到不知何时挪到电话旁的唐嘉霖，心都提了起来。
可惜按键有声音，教导主任以和肥硕身体不符的矫健速度奔过去，一把夺过话筒：“不许报警！”
唐嘉霖往后退几步，感觉对方想扑上来揍她。
教导主任这会儿是真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他握着话筒的手臂上暴起青筋，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挤出僵硬笑容：“这位同学，老师会给你一个说法，报警会影响学校声誉。你也不想害得学校评不上省三级重点高中吧，全校上上下下的领导对这件事都特别重视，准备好几年了。”
好大一顶帽子，自己要是不忍气吞声，倒成学校的罪人了。
唐嘉霖垂了垂眼睑：“我只是想联系家里人。”
学生对老师，天然处于弱势地位，她当然得找帮手，最好让陆闻江和警察一起来，把事情闹大，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们，怕他们再一次背着她篡改志愿，甚至愤恨之下扣下她的志愿表直接不交到教育厅。
英语老师看出教导主任要拉偏架，只怕唐嘉霖应付不过来，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这么大的事情，是应该告知家长一声。”
教导主任冷冷瞪一眼英语老师，要不是她多事，哪来这么多事，回头再和她算账：“等潘老师过来，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后再联系家长，免得家长来了我们一问三不知。”
英语老师脸色不禁发白，知道自己是被他记恨上了，不安却不后悔，为人师表就要对得起学生那一声老师。
不知道潘老师什么态度？大半年的合作下来，她觉得潘老师是一位很负责的班主任，应该会站在学生这一边。潘老师的丈夫是书记，校长都要给面子。她来了，也好。
“这上面的字就是潘老师的。”唐嘉霖十分肯定，潘老师的字很有特点，天天在黑板和作业上看见，她不可能认错。
教务主任眼皮狠狠一跳，下意识矢口否认：“字有相似，你不要乱说。”
英语老师错愕瞪大眼，怎么可能？
忍不住走近点，仔细一看，人都傻了，不说不觉得，一说真的好像潘老师的字。
“胡说八道！”教务主任头都大了一圈，往前一步，想把志愿表先抢回来再说。
唐嘉霖转身就跑，教导主任脸都不要了。
过会儿等潘老师过来，办公室门一关，她势单力薄一个人，他们抢过志愿表一撕，来个死无对证怎么办？
先跑了再说。
原本堵在门口的老师纷纷让开，在教务主任过来时，还有意无意地挡了挡。
教务主任推开人追出去，气急败坏怒吼：“回来，你给我回来，再不回来开除你！”
唐嘉霖跑得更快了，一溜烟消失在楼梯口。
大腹便便的教务主任哪里追得上，气喘吁吁追到办公楼下，眼睁睁看着她翻墙跑了，气得破口大骂：“他妈的！属兔子的吗？”
“刘主任。”匆匆赶来的潘老师疑惑望着扶着膝盖喘气的教务主任，“这是怎么了？”
见到她，教务主任尴尬中夹杂愤：“你那个学生跑了，翻墙跑了！”尴尬自己没把人看好，气愤对方怎么找了这么个硬茬子，万一闹大了，把后面那些事情扯出来，大家都得完。
潘老师惊疑不定：“跑了，她为什么要跑？”
教务主任看向去喊潘老师的那位老师：“我和潘老师说点事情，李老师你先回去吧。”
李老师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这是错过了什么，得赶紧回去问问其他人，这里头肯定藏着事情，恐怕不是小事。
没了无关人员，教导主任一边喘气一边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忍不住埋怨：“你当初怎么选了她，明显不是个好摆布的。”
潘老师脸色沉沉：“之前挺老实，这一年变化不小。”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她说不定报警去了。”教导主任着急，“闹大了，就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潘老师不见慌色：“你放心，有我家老夏在上面顶着呢。”
教导一想也是，自己怎么被个小丫头吓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最好别惊动警察。”
“我这就去她家里看看，”潘老师嘱咐，“在场老师那边，你让他们管好自己嘴。”
教导主任犯了难：“那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学生恶作剧，太牵强了。”
潘老师沉吟片刻后道：“就说是我改的，学生冲动报了J大，以她的成绩很危险，不如Z大稳妥，我怕她再落榜，就自作主张改了。你也是一片好心，所以替我隐瞒。”
教导主任点点头：“这个理由站得住，就是那个学生能配合吗，我看她不好糊弄。”
“我说说看，能糊弄过去最好，糊弄不过去，”潘老师眼底掠过一丝阴鸷，“只好来硬的了。”
闻言，站在大太阳底下的教导主任背后一凉，别看她长得斯斯文文，手段可不一般，硬是把自己男人从小小办事员扶到书记宝座上。
*
唐嘉霖一口气跑回家，店里的闻金凤吓了一跳：“怎么回来了，这跑得满头满脸的汗，是遇上什么事了？”
“大娘，三哥呢？”唐嘉霖气喘吁吁。
闻金凤赶紧回：“刚从外面回来，在屋子里，你是遇上什么事了？”
“待会儿和您说，我先找三哥。”话还没落地上，人已经跑出去了。
噔噔噔跑上楼，唐嘉霖拧开锁冲进去。
陆闻江从卫生间出来，全身上下只穿一件短裤，块垒分明的肌肉一览无余，自发间滴落的水珠沿着肌理线条缓缓滑落。
唐嘉霖的视线鬼使神差跟随，紧接着又被烫到了似的移开，学画画的，别说半裸，就是□□模特都见过。可面对陆闻江，莫名尴尬。
老天爷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补偿她受伤的心灵。
唐嘉霖盯着窗帘上的纹路，声音干巴巴的：“你洗澡啊。”
“刚从外面回来，出了一身汗，”陆闻江擦拭头发，带动一片肌肉起伏，越发显得筋骨利落，“这个点你应该在上课。”
唐嘉霖终于想起了正经事，气呼呼举起志愿表：“我班主任偷偷改了我的志愿，五个全改了，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她要这么整我！”
陆闻江皱了皱眉头：“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唐嘉霖如是这般一说：“……那个教导主任一直阻拦，他们俩肯定是一伙的，他还想抢志愿表，我怕他们毁尸灭迹最后来个死不认账，我就跑回来了。”
穿上衣服的陆闻江拿过那张志愿表：“确定是你们班主任的字？”
“确定肯定一定！”唐嘉霖往外走，“我去拿作业，上面有她批注，她的字很有特点，你一看就知道。”
不一会儿，唐嘉霖拿着一本作业回来，找到有批注的那页给他看。
陆闻江互相比对，确实出自同一个人，他也有些不解：“这五所学校都不错，即便是第五志愿也不缺学生，不至于为了招生联合老师改学生志愿。就你的志愿被改了？”
“不知道，”唐嘉霖摇头，“当时我哪顾得上其他，回头我告诉大家，让他们也检查一下。”
她苦恼：“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是我无意中得罪了她，她要整我的话，完全可以给我报一些垃圾学校，甚至不把我的志愿表交上去。可除了学校不是我想念的，可以说这张志愿表填的不错，充分考虑了我的成绩。之前她劝过我选Z大，要说怕我考不上J大，给我换成Z大的话，勉强可以说为我好。或者是为了多一个学生上重点大学的荣誉，也说得过去。但为什么把S大给换了，S大和H大的分数线明明差不多，还把其他志愿全都换了。”
陆闻江若有所思看着志愿表，五所学校，三所在省城，一所在宁市，一所在金市，都在省内，而原来选的五个学校都在沪市。
“看起来她不想你去沪市。”
唐嘉霖就是这点特别想不通：“她知道你在沪市，却不让我去沪市上学，她改行当王母了？”
陆闻江看她一眼：“有这个必要吗，我长脚可以换地方。”
“对啊，所以我想不明白。”唐嘉霖百思不得其解，头都快想疼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真想不出哪里得罪过她，我挺尊敬她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因为夏思甜的关系，她对我格外关心点。夏思甜在沪市上学，我去了，不更好。”
陆闻江眸色转深：“如果你去了，她不好呢？”
唐嘉霖愣住。
“原来那姑娘上了大专线，但是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志愿填报不当确实会导致这种情况。”陆闻江微眯了下眼，“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她的录取通知书被别人拿走了。夏思甜成绩怎么样？”
唐嘉霖匪夷所思：“你怀疑夏思甜拿着她的录取通知书去上学，学校不会发现吗？”
“不会，只要改了名字，再把档案里的照片一换，学校很难发现。现在的户籍学籍都只有纸质材料，很容易弄虚作假，**十年代顶替上大学的事情很多。”
唐嘉霖腾得站起来：“夏思甜成绩卡在专科线上，原身和她一个考场的，她说她很多题不会做考砸了，就当她谦虚吧。可夏思甜和原身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知道老太太病了，她还探望过，帮忙安排了单人病房，高考完却毫无预兆断了联系。我是换了人，所以不联系原来的朋友。她呢？好朋友遇上那些事，她却一个电话一封信都没有。这样一来，那些违和的点都说的通了，所以他们改我志愿，不让我去沪市上大学。”
陆闻江：“知道她在哪所学校吗？”
唐嘉霖：“交职交通运营管理系。”
陆闻江拿起放在一旁的大哥大，打电话给在沪市的陆闻河，让他去确认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姑娘死的太冤了，”唐嘉霖心里发堵，回忆起原身跳河前的情绪，“她很自责，觉得自己不争气，加重了老人家的病情，还让老人家死不瞑目。她很害怕，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唐雄一家咄咄逼人，万一复读又考不上怎么办？有学上，哪怕是大专，就有希望，她不会自杀的。”
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陆闻江拿着纸巾走过去：“查清楚真相，有仇报仇。”
“嗯。”唐嘉霖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无意间看见了街道上的潘老师，神色骤冷，“她找过来了。你说她会怎么解释，是不是要威逼利诱堵住我的嘴？我得录下来，也许用得上。”
*
楼下，闻金凤一听是唐嘉霖的班主任，连忙问：“嘉霖刚刚急匆匆的跑了回来，老师，是不是有人欺负她，这孩子从没上学上到一半回来过。”
见状，潘老师明白过来，唐嘉霖还没跟他们说，她自然不会主动说，而是道：“一点口角，不是大问题。她气得跑了回来，我很担心，所以过来看看。方便的话，我想先去看看她。”
“为了什么起的口角？”这孩子整天乐呵呵的，闻金凤就没见过她和谁闹过不愉快。
“我这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还得向她了解下具体情况。”潘老师敷衍。
闻金凤十分客气：“那我喊她下来。”
“不用了，我上去吧。”楼下人来人往，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闻金凤脱掉围裙带路：“在三楼，老师，楼梯在这边。”
上了三楼，闻金凤高声喊人：“嘉霖，嘉霖，你们班主任老师来看你了。”
陆闻江从唐嘉霖的房间里出来。
潘老师瞳孔微微一缩，他居然在家，倒是有些棘手了，唐嘉霖这对象看着就是有点见识的，不好糊弄。
陆闻江对闻金凤道：“我和老师谈谈，您先去忙，回头再说。”
“好好招待老师。”闻金凤隐约觉出一点不对劲，不过有老三在，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家老三最稳妥不过。
潘老师走进房间，不着痕迹打量，墙上挂着崭新的春兰空调，床、衣柜、桌椅、书架这些家具用的都是好木料，看着就不便宜。
出租屋不可能提供这么好的东西，只能是自己买的，租房子还愿意这么布置，显见不缺钱，还比她想象中有钱，潘老师一颗心沉了沉。
“潘老师，你为什么偷改我的志愿？”唐嘉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潘老师语重心长：“J大和Z大是同一档次的学校，但是Z大对省内学生有倾斜，分数线更低。你已经落榜一次，老师不想你再落榜。”
“那为什么把其他志愿也改了，第二志愿的H大分数线并不比S大低。”要是只改第一志愿，唐嘉霖倒愿意相信她只是好心办坏事。
潘老师看着一脸冷然的唐嘉霖，句斟字酌：“老师觉得H大更合适合你。”
“明知道三哥在沪市做生意，你还是觉得S大不适合我，另外三所在沪市的学校也都不合适，所以全部给改了。”唐嘉霖的嘲讽完全不加掩饰，“潘老师，你就那么不想我去沪市？”
潘老师心里一突，定了定神后叹了一声：“不管你信不信，老师的出发点是为了你好。”
唐嘉霖静静看着她，等着她怎么自圆其说。
潘老师欲言又止地望了一眼陆闻江，露出些许为难之色，然后下定了决心一般，对他抱歉地笑了笑，随后无奈看向唐嘉霖：“原本是想等你高考完再和你深入谈一谈，现在只能提前了。老师觉得你定亲太仓促，带着那么几分迫不得已，这对你并不公平。现在是新时代，提倡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所以我改了你的志愿，希望暂时分开你们，让你有空间认真考虑你和他的关系。婚姻不是儿戏，必须慎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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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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