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四章：微光渐明
清晨五点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缓缓流淌在卧室的地板上。邱莹莹睁开眼时，发现身边的床位空着，被单上还残留着体温。她的心脏猛地收缩，翻身下床时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
"国正？"
客厅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她赤着脚跑出去，看到郭国正正扶着特制助行器，像学步的孩童般艰难地向前移动。他的睡衣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每迈出一步，左腿都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紧咬着牙关，眼神专注得可怕。
"你疯了吗？"邱莹莹冲过去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医生说至少要再等两周才能尝试走路！"
郭国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松开一只扶着助行器的手，轻轻擦去邱莹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不...怕..."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栽去。邱莹莹用尽全力撑住他，两人一起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郭国正的呼吸喷在她颈间，湿热而急促。
"为什么非要现在练习？"邱莹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有的是时间..."
郭国正缓慢地抬起手，指向窗外。晨光中，一群白鸽正掠过城市上空，翅膀划过湛蓝的天幕，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银光。
"想...带...你...飞..."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眼神却亮得惊人。
邱莹莹突然明白了。去年今日，他们曾约定要去土耳其坐热气球。那天郭国正临时有个重要会议，最终没能成行。她早已忘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约定，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闻着汗水与药膏混合的气息："傻瓜...我们可以等明年..."
郭国正摇头，手指轻轻描摹她的脊椎线条："不...想...等..."
复健师丽莎推着器械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邱莹莹跪坐在地上，正小心翼翼地给郭国正按摩痉挛的小腿肌肉。阳光透过纱帘，在他们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看来有人提前开始训练了。"丽莎放下背包，语气轻松，眼神却犀利地扫过郭国正苍白的脸色，"感觉怎么样？"
郭国正抿了抿唇："...疼..."
这个坦率的回答让邱莹莹和丽莎都愣住了。过去两周，无论多痛苦的治疗，他从来不肯示弱。丽莎最先反应过来，蹲下身检查他的膝盖："疼是好事，说明神经在恢复。"
当天的训练强度减半，但郭国正坚持完成了全部项目。结束时他已经虚脱，却执意要自己从训练垫挪到轮椅上。邱莹莹看着他颤抖的手臂和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林峰说过的话——"郭总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午睡时，邱莹莹被一阵细微的动静惊醒。郭国正正在噩梦中挣扎，眉头紧锁，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她轻轻拍他的脸："国正，醒醒，你在做梦。"
郭国正猛地睁开眼，瞳孔剧烈收缩。有那么几秒钟，他的眼神完全陌生，仿佛还困在那个枪声大作的恐怖场景里。邱莹莹握住他的手，引导他触摸床头柜、被单、自己的脸："这是我们家，你很安全，我在这里..."
这是心理医生教她的 grounding 技巧。渐渐地，郭国正的呼吸平稳下来，但身体仍在轻微发抖。
"又...梦到..."他的声音嘶哑，"我...挡...不住...子弹..."
邱莹莹将他汗湿的额发拨到一边："但你活下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郭国正摇头，眼神痛苦："你...哭...我...听...见..."
邱莹莹这才明白，他梦见的不是中弹瞬间，而是昏迷中听到的她日复一日的哭泣。她一直以为他沉睡在无意识深渊，却不知她的眼泪早已穿透黑暗，成为他挣扎醒来的路标。
下午的言语治疗课上，郭国正的表现让治疗师大吃一惊。他不仅能够说出完整的短句，甚至开始尝试更复杂的发音。当治疗师展示"家"的图片时，他清晰地说了句："莹莹...是...我的家。"
邱莹瑶正在整理病历本，闻言手一抖，纸张散落一地。治疗师识趣地找借口离开，留下他们独处。郭国正艰难地从轮椅上倾身，想要帮她捡东西，却被她一把抱住。
"慢点来..."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们有一辈子时间呢。"
傍晚，邱莹莹推着郭国正在社区花园散步。初夏的晚风带着玫瑰的香气，吹散了白天的燥热。几个孩童追逐着跑过他们身边，笑声清脆如风铃。
"明年..."郭国正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流畅许多，"带你去...卡帕多奇亚...坐热气球。"
邱莹莹蹲下身，与他平视："要说话算话。"
郭国正缓慢地抬起右手，小拇指微微弯曲："拉...钩..."
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邱莹莹眼眶发热。她伸出小指，与他颤抖的手指勾在一起。郭国正的拇指郑重地按上她的指节，像是在盖一枚无形的印章。
路灯次第亮起，为他们镀上温暖的轮廓。邱莹莹推着轮椅继续前行，忽然感觉肩头一沉——郭国正靠在她身上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匀而绵长，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邱莹莹轻轻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远处，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星光开始在天幕上若隐若现。她想起医生说过的话："神经恢复就像星星点灯，一颗亮起，周围的也会慢慢跟着亮起来。"
此刻，她怀中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生命里最亮的那颗星。而那些还未亮起的部分，她会用余生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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