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辞醒来后第一时间没有找温暮，而是叫住了乔松之以及审查程序。
他安静地坐在操作台上，神情冷淡，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一目十行地审查着程序。忽然，他的动作顿住，目光在屏幕上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宋清辞一言不发。乔松之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
乔森在旁边看着，一边是自己兄弟，一边是自己弟兄。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形成无形的对峙。
终于，宋清辞的目光落在了乔松之身上，深邃的眸子宛若一面冰冷的镜子，将乔松之看得无所遁形。
乔松之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开口：“清辞哥，有什么事儿吗？”
宋清辞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乔松之心底发虚，递给乔森一个求救的眼神：“哥……”
乔森心里一叹，告诉自己“亲的、亲的”。刚打算开口，宋清辞就打断了他：“我劝你先保持沉默。”
乔森闻言，挑了挑眉，也眯着眼审视起来了乔松之。
这么多年的兄弟，对彼此的习性还是有所了解的。宋清辞这幅不留情面的样子，说明这事儿不小。
于是乔森眼神一沉，也开始审视起自家弟弟来。审视的压力不减反增，乔松之看了看时间。行吧，差不多了，争取到的这点儿时间也差不多够了。
剩下的，爱莫能助了。
乔松之深呼吸，闭眼，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是我帮着温暮一起修改的程序。”
语气迅速，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如果是在唱戏，那台下观众必定要看得目瞪口呆了：好一个慷慨就义的英雄。
乔森也瞪大了眼睛。
“你刚刚说什么？你们改了什么程序？”
“就这次回愈的程序。”乔松之顶着自己老哥质问的目光讪讪回答道。
“你不知道这次内测的重要性吗？”乔森声音骤然拔高。
“知道。”乔松之声音弱了下来，“但没有对程序本身造成别的影响，只是加了一个小插件……随时可以卸掉。”
话音落下，空气再次沉默。
乔松之一个金融系学生，辅修音乐，对程序可谓一窍不通，是不可能搞出这种插件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温暮。
如果他没记错，温暮就是计算机毕业的。
乔森想到这里，转头看向宋清辞。
只见宋清辞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似乎是已经猜到了。
“还有呢？”宋清辞的声音低沉有力。
乔松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宋清辞，“这是温暮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看了之后，应该就什么都明白了。剩下的，随缘了。”
宋清辞盯着信封看了两秒，然后接了过来，里面是一张诊断证明和一份手写的项目补充说明。
姓名：温暮
性别：男
年龄：20岁
初诊时间：2035年6月
复诊时间：2036年7月
既往诊断：重度抑郁障碍（F32.2）
经系统治疗及长期随访，患者情绪稳定，睡眠及饮食恢复正常，未见自伤或消极行为，社交与工作能力显著改善。
连续半年以上评估结果均显示无抑郁症状，量表评分（HAMD-17、PHQ-9）均处于正常范围。
目前结论：患者抑郁障碍已临床痊愈。
主治医师：×××
执业编号：1101××××
医疗机构：A市精神卫生中心
日期：2036年7月28日
宋清辞回想起刚刚在回愈里看到的一切，温暮在大二时爆发过抑郁症，然后大三时痊愈了，时间刚好对得上。
也就是说，现在的温暮是正常的，那为什么会一副几近厌食症的削瘦状态？
宋清辞思索了一下，然后看到项目补充说明上写着此次回愈存在的问题、需要修复的bug以及“抑郁是一种反复的病症，痊愈者可能一时痊愈，但后期不乏有再次复发的可能性，故内测对象样本需三种，心理健康者、病症者和痊愈者。三种样本齐全，都通过测试，才能确保程序的有效性。”
还真是详细，周全。
宋清辞自嘲一笑，然后将东西给了乔森。
乔森接过后迅速看完：“也就是说，温暮属于第三种样本，我们还需要再找一个病人进行测试。”接着算了算时间，“距离公测还有一个月，时间上来得及。”
宋清辞点点头，“说明交给研究人员，开始对程序进行补充修改，改完后再找一个病例进行测试。”
乔森点点头。
正事交代完了，宋清辞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猜测，但依旧想要个认证。
他看向乔松之：“他没有厌食对吗？”
乔松之讪讪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
然后有些着急的开口解释道：“那段时间他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太好。后来听到了内测的消息，就控制了一下饮食，我也没想到他对自己这么狠。”
宋清辞没有继续说话了，他垂眸看着眼前的病历单和程序，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掌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可偏偏就是这样随意的姿态，让人心口发紧。
乔森在旁边听得、看得也**不离十了，他着实没有想到，这年头，有人能算计到宋清辞的头上。
乔松之看到宋清辞这幅样子，心里也没了底，但终归还是要说清楚的：“清辞哥，温暮不是故意的。最开始他只是想过来看一看，看一看回愈做到了什么地步以及看一看你……”
宋清辞闻言，再次抬眸看向了乔松之。
“我其实一直知道，他把你当做一个学习目标，后来大学那段时间，他有些力不从心了，很受挫，放弃了，整个人很颓。那段时间，我在国外交换，也是鞭长莫及。
“我知道他给自己心理压力太大了，所以其实放逐自己一年放松一下，也挺好的。”
“那段时间，他尝试挺多东西，也发现了不同的自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式，渐渐地一些东西也放下了，也好起来了。其实我挺为他高兴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靠自己挺回来的。”
“所以，这次他来参加内测，最初大概只是类似于想现场追个星，了结一下心愿。只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再次醒来，你们就都不一样了……”
宋清辞静静地听着，神色没有变化，乔松之不知道自己的解释有没有作用。
下一秒，他听到宋清辞开口了：“其实不是。”
乔松之有些不知所云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你，他自己也挺不过来，这是他告诉我的，在回愈里。”
乔松之愣了一下，眼眶微微泛酸：“总之，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温暮都不是有意欺瞒的。”
宋清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知道，温暮不是有意欺瞒，温暮只是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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