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21天的军训,终于结束。在经过毒辣阳光的腌渍、严苛教官的锤炼、偶尔雨水的洗礼下,这道新上的名为“大一新生”的菜品终于成了一道色(皮肤由豆腐白变酱油黑)、香(时不时的汗臭)、味(渐长的萎靡味)俱全的佳肴了。
成为佳肴的奖励就是——算上周末双休在内的两天半假期。
筋疲力竭的各位“食材”已经无力吐槽假期的水分,纷纷回到自己的土坑里,迫不及待地休养生息(呼呼大睡)去了。
温暮是个例外,他的土坑不在宿舍,在图书馆。
平时坚持跑步锻炼的好习惯,让温暮很快的从这场“烹饪”大赛中恢复过来。于是乎,午睡休息好的温暮在乔松之呼呼大睡时,来到了图书馆补充精神食粮。
温文尔雅,是父母对温暮的期望。因此父母从小便培养温暮阅读的习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有涵养、有礼貌的绅士。
目前看来,温暮大概也不负所望?
工作日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休息的大一新生都在宿舍恢复体力,图书馆显得格外人少和静谧。
阳光经过窗户的吸收和透射,再加上室内空调的作用,威力大减,倒也刚刚好变得温暖舒适。
温暮找了一个靠着窗边又不那么刺眼的角落,捧起书,静静地看着。
阳光很懂事的转了个弯照在他身的后背,暖洋洋的,十分惬意悠闲。
宋清辞刚进入图书馆,眼里就映入了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整齐罗列的书架和书架旁认真阅读的青年。
军训几乎把所有人都是晒黑了一个度,但是温暮没有。青年的脸依旧是那么白皙,只是有些微微泛红,不知道是热得泛红还是因为军训晒伤了。
不管怎样,眼前这幅景象都是那么的……深入人心。
完全沉浸在自己和书本的世界里的温暮,安静专注,彷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像一颗被遗落在角落里珍珠,若非有心之人,无从发现。
眼前的人,俨然成了一道隐藏款风景。
此刻,宋清辞成了欣赏风景的人。
“发什么呆呢?”宋清辞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是乔森。
“没什么。”宋清辞收回目光,一边往外走,一边把明天学生会面试要用的资料给乔森,“给。”
乔森不信。
狐疑地回头看向刚刚宋清辞所看的方向,然后就看到了温暮坐在那里看书。
他挑了挑眉,一脸揶揄地看着他,说:“真的吗?”
外人或许不清楚宋清辞的性向,但从小和宋清辞一起长大的乔森是知道的。
——宋清辞性别男,爱好男。
“不然呢?”宋清辞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留给乔森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乔森眼看人要走远,赶紧追了上去,“好好好,真的没什么。”
“不过……”乔森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别欺负人家乖小孩儿。”
“欺负?”宋清辞转头看向乔森,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彷佛在说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欺负人了?
这么多年,乔森已经习惯了他这位糟糠之妻,大度地原谅了他的无礼行为,“你现在确是没有,希望你未来继续保持。”
“你为什么一定认为我会对他做点什么?”宋清辞反问道。
“首先,我知道你本质上是个颜狗。其次,我知道你的理想型和祖父差不多,而温暮,说句不太尊敬的话,确实是你祖父那一挂的。”
宋清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开口:“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
“眼熟?”乔森有些疑惑,“可能高中见过吧,毕竟一个高中的,没准之前碰到过。”
"或许吧。"宋清辞表情淡淡,语气有些捉摸不定。
“明天学生会的面试,我也去。”宋清辞说。
乔森:“!?”
“你怎么突然要去了,早知道你要去,又何必今天多此一举把报名资料给我送来?”
“不舍得你一个人劳心劳神行不行?”宋清辞语气悠悠,说完就出了学校门口。
“什么鬼?”乔森一脸狐疑,“诶,你干嘛去?”
“回家。”宋清辞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上了门口拐角处的黑色迈巴赫,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给乔森留下一个无情背影和熏人的汽车尾气。
“你也不嫌赶……”乔森留在原地默默吐槽,低下头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果不其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乔森:……
乔森:“无语了我。”
宋清辞这个月事情有点多,迎新、实习相关手续、学生会纳新等等接踵而来,算下来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回家了。这周一他家老爷子——宋清辞的爷爷发话了,这周末再不回来,这学期就再别回来。
宋清辞知道自家老爷子这是想自己了,老爷子现在的身体还算康健,不多见了。
“少爷,到家了。”司机开口打断了宋清辞思考的头绪。
“好的,辛苦平叔。”
“清辞回来了啊。”宋清辞一进门就接受到了来自母亲大人的热情问候。
“我回来了妈,爸,大哥。”宋清辞脱下外套,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周谨行。
“今天回来的?”宋清辞问向周谨行。
“前天。”周瑾行言简意赅,带着几分前线军人的凌厉,“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周谨行是他堂哥,比他大四岁,从小带着他和乔森一起玩儿,两兄弟很好继承了祖辈父辈意愿,虽无血缘关系,但感情深厚。百八十年来的羁绊,不是血缘关系可以衡量的。【1】
这两年,周瑾行一直在部队,一年到头看不到人,每次只有部队休年假时才能见到人。为了过年时团圆,他一般都放到年底才休假。
“回来办手续吧。”宋清辞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回复道。
周谨行入伍多年,大学读得也是军校,前几年在前线战斗,也立下过一等功,如今军衔已经到了少将,前途无量。周谨行的父亲,宋清辞的大伯没几年就该要离休了,周谨行也该回来接过父亲的责任了。
这次回来办手续,就是要调回A市。
“嗯。”周谨行点了点头。
“谨行啊,有需要帮忙随时说。”宋清辞的父亲放下茶杯淡淡开口,但语气里的关心却隐藏不住。
“嗯,叔叔放心,基本上已经办妥了。”周谨行说。
“那就好,这下你小爷想你时就能看见你了。”宋父笑了笑继续说道。
“哦,对了,你小爷爷最近还叨叨说想你了,等下他午休起来,你们兄弟俩记得第一时间一起过去看看他,哄哄他。”宋父嘱咐道。
"对了,谨行啊,今晚没事就住这边吧。"宋母说,“左右你爸妈今天有事也回不来,回去也是一个人。”
“好。”周谨行爽快地应了。
世家大族,难免兄弟阋墙,但是对于周宋两家来说,却不存在,至少到现在宋清辞这一代是完全不存在的。他们两家同根而出,联系紧密。每家人都给彼此留了专属的空余房间,方便彼此随时住过来。
“走吧,上去歇会儿,一会儿一起去见爷爷。”宋清辞说。
“嗯,叔叔婶婶,我们先上去了。”周谨行站起身来,向宋父宋母打招呼。
军队的训练让人身姿更加端正,加上将近190的高个儿,显得周谨行越发挺拔,更具压迫感。
“去吧去吧,你们兄弟俩去说悄悄话吧。”宋母打趣道。
“遵命,母后大人。”宋清辞哄得宋母更加开心。
他俩房间在三楼,离得很近,宋清辞先陪着周谨行来到他房间。
“这回就彻底调回来了吧?”宋清辞问道。
“嗯,不走了,我爸这边没几年退休了,我该顶上来了。”周谨行说完,勾了一下右边嘴角,痞气上来了,“你这也快了吧。”
“嗯,之前杂七杂八的业务了解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正式去总裁办实习接手了。”宋清辞说。
“实习是不是从宿舍搬回来?”周谨行问。
“嗯,这样早上和我爸一起去公司方便。”宋清辞说。
“嗯,这样挺好,节约时间。”说完有些感慨,拍了拍宋清辞的肩,“以后自由掌握的时间就更少了啊。”
宋清辞闻言挑了挑眉,“有你陪我一起劳累就行。”
周谨行给了他一个白眼。
忽然,他瞥到了自己房间角落那个篮球,“我想起来了,有一个退伍的战友,最近刚开了一家体育俱乐部,要不今晚过去打会儿球?以后估计没什么时间和你切磋了。”
周谨行没入伍前爱打篮球,也是他启蒙的宋清辞。从此宋清辞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高中确定保送A大之后,空闲时间多了起来,打球打得也更频繁。
但后来,一个入了伍,一个上了大学,家里的责任不断转移到他们年轻一代,自由掌握的空闲时间越发的少,篮球也渐渐搁置了起来。最多只是假期自家大哥回来后,叫着乔森几个朋友打一次,过过手瘾。
宋清辞摇了摇头,“算了,明天还有事,你也刚回来,累。”
“有时候觉得你比我这个当哥的还成熟。”周谨行感慨道。
宋清辞闻言笑了,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停住了。
“嗯?怎么了?”周谨行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儿。
“没事,就是困扰我的问题我好像找到答案了。”宋清辞说,“哥,你先去休息吧。等下我们再一起去看爷爷。”
“行,你去吧。”
“嗯。”宋清辞打完招呼就赶紧回到了自己房间,翻出了自己高中打篮球的合影。
照片中间,六七个少年笑容灿烂,这是他们篮球队最后一场比赛胜利的合影。彼此互相搂着肩,笑容灿烂但眼含不舍。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照片是宋清辞在自己母校A大附中的操场拍的。照片的角落,拍到了操场的门口,门口处有一个正在往外走的背影,模糊不堪,很难辨认。
但宋清辞清楚地认出了,这是温暮。
宋清辞终于知道为什么温暮看起来有点眼熟了,因为高三后期,好几次他在篮球场打篮球时,都看到过这个背影,或是刚好途径篮球场,或是离开操场。
这么巧吗?
宋清辞看着照片,眼神晦暗不明。
周日上午,学生会的面试开始了。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口,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温暮和乔松之同学也在外面排着队,与此同时,温暮接受着来自乔松之同学的吐槽洗礼。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乔松之抓着温暮的胳膊小声哀嚎。
“好了好了。”温暮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
“我打听过的啊,说大三就退出学生会,不在了呀,呜呜。”
事情起因是乔松之和温暮早早过来排队签到了,结果乔松之就惊恐地发现他亲哥乔森同志领着前面排队的同学进入屋子里面试的背影。
“暮暮,告诉我看错了!告诉我我眼花了!”乔松之脸色惊慌,再次摇晃着温暮的胳膊紧急求证。
“我觉得你应该没有眼花。”温暮毫不留情地戳破乔松之这个欺的不能再欺的自欺欺人。
“救命,why?”乔松之一脸悲戚样,“不是说大三就退会了吗,就是听说这个我才来的啊,呜呜。”
温暮看着他这副活宝样子,有些忍俊不禁,“没事的没事的。”
“你不懂!呜呜,我的自由,我的快乐,就要这样离我而去了~”乔松之满脸悲痛。
“好了好了,马上就到我们了。”温暮安慰着乔松之。
“啊,这么快。”乔松之听到后抬起头向前看去,然后,直直地看到了他哥。
温暮清晰地听到乔松之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了,弱弱的微颤的一声:“哥~”从乔松之的嗓子里发出来。
乔森挑了下眉,看着眼前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一副嫌弃的样子点了点头。
温暮犹豫了一下,叫了一声:“乔森哥好。”
只见乔森换了一副与面对自己弟弟完全不同的面孔,温和地看着温暮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和之前的态度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温暮的心略微松了一下。
“好巧,刚好今天我和宋清辞一起值班,你们就来面试了。”
“嗯?清辞哥也在?不是说大三之后社团之类的全部都退了吗?”乔松之听到惊诧地问他哥。
宋清辞也在?
温暮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面试室的方向,上一个人还在面试中,屋门紧闭着,什么都看不见。然后转过神来认真地看着乔森,等着乔森的下文。
“之前是大三上学期退,但是今年学校新改了制度,统一大三下学期退。”
“大三下学期退!?” 只见乔松之一脸绝望,失去了梦想的样子。
“那进去之后岂不是要在你手下待半年。”然后继续小声嘟囔着。
温暮听到后,眼眸微垂。
然后就听到一声极具威胁性的“嗯?”从乔森嗓子里发出来。
乔森盯着乔松之,“说什么呢?”
“没说啥啊,我说哥你辛苦了,赶紧叫一下个人吧,加快流程,结束之后好休息。”乔松之脸上极尽谄媚讨好之色。
乔森表示没眼看,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进屋了。
而温暮,作为下一个面试者,也默默地转过身去,表示不想理他中。
“啊啊啊,暮暮,暮暮,你最好了。”乔松之讨饶道。
温暮回以沉默。
“啊啊啊,暮暮,暮暮。”
温暮无奈地看向他,心里刚刚生出的那点紧张倒是被他缠磨得下去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到我了。”
正说着,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依旧是乔森,他今天全程负责叫人:“来,温暮,准备一下进去了。”
”哦,好。”
进门前,乔松之举起右拳,给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温暮无奈地笑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他就又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宋清辞。
宋清辞坐在角落里,没有坐在正中间的面试位置,但是温暮却依旧第一眼看见了他。
有些人,只是沙砾一粒,即便堆积在光里,也无人驻足。而有些人,天生就是稀有珍珠,哪怕在角落里,依旧可以被一眼发现,弥足珍贵。
宋清辞就是这样的稀世珍宝,旁人难以匹及。
【1】周谨行算是宋清辞的堂哥,即宋清辞大伯家的哥。是的,宋清辞姓宋,周谨行姓周,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因为宋清辞他爸和周谨行他爸也没有血缘关系,宋清辞他爷爷和周谨行的爷爷也没血缘关系。至于为什么,后面会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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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3 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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